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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长的一生付宜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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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第1页)

他心中总有芥蒂。偶尔有女人同他调笑,说些风流骚情的话,他的反应也不是心动,而是觉得,这是个不正经的女人。她知道他是个已婚男人。能和已婚男人调笑的,能是什么正经的女人。他打心眼里看不上,觉得这种女人还不如自己的妻子。至少,付宜云是个正经女人。

这样日复一日的生活,让何咏声感到些许乏味。

桃花上二年级时,何咏声得到一个机会,去小学做教师。其实他供销社的工作很好,待遇不错,又有福利,能保障一家人的生活。但何咏声还是动了心。他对教师这个职业,一直心生向往。出纳虽然好,但没什么工作成就感,整天写写算算,也不怎么与人打交道。他喜欢教书育人。教师也是吃国家粮的,有国家编制,身份也体面。就是工作地太远。

他心里渴望离家。

和付宜云在一起生活,让他觉得很痛苦很压抑。他们夫妻之间没有什么交流,哪怕同床共枕,也只是背对背,不怎么说话。付宜云对他,只是小心翼翼,像个佣人,照顾他的饮食起居,但是她从不主动和他说任何心事。她整天一声不吭,谁也不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何咏声说什么话,她也只是:“嗯、哦。”

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看的人着急。她不会笑,也不会生气,从她的脸上,看不到任何喜怒哀乐。有时候让人怀疑她到底有没有思想,有没有感情。

何咏声也就丧失了和她沟通的兴趣。他知道她怕自己,他也知道自己脸色不好看。但何咏声不肯给她好脸色。

他觉得她不配得到好脸色。

付宜云对他好,他觉得嫌弃,心想:她是自知理亏,所以才巴巴地来讨好自己。她心里根本不爱他,只不过将他当作一张可以傍身,可以依靠的饭票。他觉得自己被人利用了,因此对她更加甩脸子,时不时地出言嘲讽她几句。付宜云畏惧了,不敢跟他说话,见了他就低着头,话也不敢多说,甚至有点怕他,有点躲着他,他心里更不痛快,心想:她有什么资格冷落自己。她果然是不爱自己的。她对他的好,都是装的,现在可算是露出了本性了。她现在都开始敷衍他,不跟他一条心了。

付宜云对他,没有任何办法。

讨好也不行,躲着也不行,何咏声总是看她不顺眼。她其实是会笑的。

何咏声不在家的时候,她对着女儿,经常笑。只是何咏声一出现,她立刻拘束起来,浑身紧张,不敢说话也不敢笑。她伤心和失落,也只在无人的时候,不敢被人看见。她确实不会发怒,她不知道要怎么向人发怒,她是个性子软弱的人,抬不起头也直不起腰。她习惯了受委屈。何咏声最终决定,辞去了出纳的工作,去任教职。

他去了本县的一个公社小学,叫元山镇,离本乡很远,要坐几个小时车。学校有分一间小宿舍,但只能一个人住。付宜云便留在老家乡下,夫妻异地分居。其实,也有把家属带去的。只是住得拥挤些,厨房和厕所都是公用,不是那么方便。为了夫妻团聚,大家愿意凑合。同事们问起何咏声的家人,劝他把妻儿接到学校来一起住,何咏声不愿意。

他跟付宜云在一起过不下去,厌烦得很,早就想一个人住。并且,妻子让他蒙羞。他不想被人知道自己的老婆是个大字不识的文盲。

教师工作,不算太辛苦。教学职务,他也能胜任。工作之余,偶尔同事们打打牌,或者在宿舍看书,练练毛笔字。付宜云不在,他觉得周围的空气都清新了,整个人无比自在。

不过,还没干满一个月,他就想回家了。他对付宜云,是毫无思念,不过他想孩子了。一个月没回家,他担心孩子会想爸爸。于是等到放假,他便收拾东西,买了些吃食礼物,孩子玩具,风尘仆仆地赶回老家。

孩子一月未见爸爸,看到他,高兴地蹦了起来。

“爸爸!”

孩子像小鸟一样,张开手臂,一头扎进他的怀里。

付宜云也面带微笑。因为许久没见,她有些高兴,忍不住笑了起来。

“你吃饭了吗?”

她问。

何咏声不说话。他坐在门前,给孩子派发着他买回来的糖果和饼干,还有书、本子和笔。

桃花坐在他的膝盖上,一个劲叫爸爸,说:“爸爸,我好想你啊。”

小儿子春生年纪还小,刚会流利地说话,也围在他膝前。他将糖果递给何咏声,说:“爸爸剥。”

何咏声将糖纸剥了,喂到他小嘴巴里:“甜不甜?”

“甜。”

桃花说:“爸爸,我前几天考试考了一百分。”

何咏声说:“真的?”

桃花说:“真的。我把卷子拿给你看。我把卷子留着呢,就等着你回来给你看。”

桃花跑进屋,将自己的试卷拿出来。

何咏声看见,高兴说:“桃花真聪明,下次继续考一百分。爸爸给你买礼物。”

桃花说:“我知道。我要争取每次都考一百分。”

付宜云下厨房,和面,擀面,忙活了一个小时,煮了一大碗手擀面出来,放了酱油醋,还有他最爱的花椒面和油泼辣子,又剥了几瓣大蒜。

付宜云看着他的目光,有些许的温柔,和些许的高兴。她一直知道他厌恶自己。她知道,他去教书,就是想要离开自己。他以为他走了就不会回来。他说了要走半年,没想到不到一个月,他就回来了。

她内心是有些欣喜的。尽管他对她态度冷漠,但还是可以依靠的丈夫。

她小声地跟她诉苦,说起家里的开支,手里没钱了。平日里家里开支是何咏声在管,他一走,她便捉襟见肘。他走时给她留了些钱,不过已经快花光了。何咏声听闻,掏出怀里刚发的工资,数了一些给她。或许是分离的时间太久。平日里在一起,相看两相厌,久别重逢,两人的感情反而好了些。何咏声看到她粗衣布鞋,穿得十分简陋。她其实还年轻,面貌也生得整齐秀丽,穿着打扮如此朴素,看着还怪可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