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恰逢雨连天沉筱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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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二一章修(第2页)

朱悯达的唇边含着一枚浅笑,仿佛方才的森森怒气不过是一个玩笑“柳大人平日公务缠身,与东宫来往的少了,连上个月小儿周岁,也是只见贺礼不见其人。下个月末是太子妃的寿辰,还望柳大人一定要来。”

这便是跟东宫买命的代价吧。

在景元帝暴虐的苛政下,被矫枉过正的朝纲无不彰显着一种岌岌可危的君臣失衡。

尤其当这名开国君主已垂垂老矣,各皇储拥藩自重,谁又不觊觎那至高无上的皇权呢

看似平静的皇座之下势力林立,身在旋涡之中,哪怕位极人臣,也是浮萍之身。

柳朝明回一揖,表情无波无澜“多谢殿下相邀,太子妃的寿辰,微臣一定到。”

被折腾过一番的宫前苑终于安静下来,朱悯达看了一眼朱南羡,见他仍怔怔地盯着苏晋离开的方向,心里头一股怒气又涌上来,甩袖走了。

羽林卫跟着朱悯达浩浩荡荡离去,朱南羡卸了束缚,伸手摘了堵在嘴里的布巾,然后吐了一口淤血,仰面躺在地上,愣愣地看着风雨欲来的天幕。

包扎好的膝头在方才的挣扎中又渗出血来,除了牙龈,指腹也抓得血迹斑斑。

可有什么用五年前他没有保住苏晋,五年后,他仍没有。

起码保住她的,不是他。

沈奚劳心劳力地搅和一番,总算得了个善果,扶住地面跌坐在一旁,看着朱南羡这一身狼狈样,啧啧两声问道“十三,方才那个被绑在刑凳上的,就是当年你为了他,差点卸了曾友谅一条胳膊的那位”

朱南羡转头看他一眼,似乎不想多说,只问“你来干什么”

沈奚嘻嘻一笑,

看向刑部大牢的方向“我啊,我有个仇人快死了,我来给他送一顿上路饭,毕竟做了一辈子仇人,也是缘分嘛。”

朱南羡又别过脸盯着天幕,懒得再理他。

沈奚看他这副样子,轻飘飘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是不是觉得自己高高在上却无法把握命运觉得自己贵为皇子却连一个想保护的人也保护不了是不是恨自己只能眼睁睁看着他死却无计可施。朱十三,你是不是觉得自己白活了”

他这一番话如同利刃,一路劈风斩浪地砍到朱南羡心上。

朱南羡扣紧五指,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滚。”

沈奚四两拨千斤道“你想知道为什么吗”

朱南羡眸色一伤,喉结上下动了动,哑声问道“为什么”

“纵然你救了他,但也是你让他置于险境。你贵为殿下,却没有无上的权力,你甚至生于长于这无上权力的荫蔽下,你的身后注定有无数双眼睛盯着你,你行差踏错一步,就会有人将遮住你既定道路的树桠连根拔去,你的庇护,对微不足道的人而言,反而是一把双刃剑。所以你若真想保护谁,不然你足够强,不然他足够强,否则在此之前,爱而远之,未必不是一种保全。”

朱南羡转过头,怔怔地看着他。

沈奚挑眉道“还不明白这么说吧,七殿下小时候有只猫,白绒绒的,很通人性,你记得吗”

朱南羡点点头。

“后来有一日,那白猫病了,七殿下为此着急了一日,没有去翰林进学,当日夜里,他母妃就命人当着他的面,把那只猫活生生剥皮杀了。”

朱南羡眼神黯淡下来,终于似有所悟。

沈奚道“十三殿下,你知道这个故事告诉了我们什么道理吗”

朱南羡问“什么道理”

沈奚一本正经地盯着他,说道“这事儿就告诉我们,在这深宫之中,养猫不如养鸟,养鸟不如斗蛐蛐儿,古今百代君王,数万皇子,爱斗蛐蛐儿的多了去,因玩物丧志杀猫诛鸟有之,可你听过灭蛐蛐儿的吗”

然后他嘻嘻一笑,压低声音道“殿下,微臣新得了一只蛐蛐儿,起名虎将军,一对长须威风得紧,看你如此郁结难解,不如微臣将

它进献给你吧”

朱南羡面无表情地喊了一声“十七。”

端立在一旁生怕他十三哥想不通自行了断的朱十七连忙道“在呢在呢。”

朱南羡道“把本王的刀拿来,本王今日非得剁了这姓沈的王八蛋”

苏晋一路跟着柳朝明回都察院。

长风过境,这一场蓄意已久的急雨终于在薄暝时分落下,天一下就暗了,连晚霞都来不及附于云端。

方才朱悯达以她做筹码的一番人命买卖,苏晋怎会瞧不明白。

事到如今,却是说什么都仿佛都不应该了。说谢吗谢字太轻,以后都不要说了。说些别的可心中负债累累,实难再开口。

柳朝明的脚步一顿,回过头看她锁眉深思,问了句“在想什么”

夜雨风灯,映在柳朝明眼底化作深深浅浅的光,苏晋抬眸看他,轻笑了一下,笑意不达眼底。

她转头看向廊外浸在水幕里的夜色,淡淡道“我在想,这场雨,何时才能过去。”

柳朝明也转头望向这夜中雨,似是不经意道“风雨不歇,但能得一人同舟,也是幸甚。”

然后他顿了一顿“苏时雨,本官有句话想问你。”

忽然而来的急风裹挟着水星子吹迷了苏晋的眼,纷乱的雨滴仿佛被搅开一个豁口,竟能拨云窥见星光。

而柳朝明的话,也是被这风送入耳畔。

“你可愿来都察院,从此跟着本官,做一名拨乱反正,守心如一的御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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