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第2页)
家仆听出了程郑锚的无可奈何,也是眼眶泛红地诺了声,随即请来程郑锚的长子程郑皋。
“儿子见过阿父。”
程郑皋向父亲行了一礼,程郑锚瞧着自己玉树临风的二儿子,唇边的苦笑愈浓烈:“终究是我误了你。”
“阿父何出此言。”
程郑皋吓得跪下问道:“阿父于我有养育之恩,二十年来尽职尽责,呕心沥血。”
程郑皋抬头时眸中已有泪光:“为人子者,怎能两眼一闭地胡说八道,不见阿父的慈爱。”
“有子如此,倒是我这老翁的福分。”
程郑锚叹了口气,缓缓道:“你可知陛下修阳陵,准备将各地的豪族迁去一事?”
程郑皋愣了下,不由得垂下双臂,沉默后如阿父般满腔的仇怨尽数化作一声叹息:“终究是逃不了这天啊!”
高祖的长陵建成时徙了齐楚的贵族过去,一路上哀歌不断,甚至有人直接唱道:“暴秦亡,接汉皇。汉皇陵里建阿房,篱里话凄凉,竟见公女变贤良。”
“若是迁徙的名单里有咱们家,阿父怕是要早做准备啊!”
高祖视商人为贱商,百家中占主流的黄老家和儒家也视商人为祸国殃民之辈。而在战国时对商人比较友好的法家在大一统后也是打起重农抑商的旗号。
而晁错就是法家里打压商人的典型,甚至说出“尝有市籍者,又后以大父母尝有市集者。”
这种连坐的话。
程郑氏和其交好的卓氏因为在蜀郡,借着天高皇帝远能偷偷享受逾越的待遇,可是在刘瑞来时还是得小心做人,生怕让随行的苍鹰捉了把柄,落得和豪族一样的下场。
“记得太子来蜀郡时,苍鹰就有意把我们捉去。”
程郑皋叹息道:“好在阿父与卓世叔素来谨慎,太子才没当场动手。”
刘瑞是知道蜀郡的盐铁商仆役上千,给关中送礼都是千金千金的送。但是考虑到他们还没胆子挑战《汉律》的执法力度,把歪脑筋动到庸耕身上,平时也没少施粥助学,与人为善,所以刘瑞便没兴趣找二者的麻烦。这也让程郑锚在惊讶之余,起了些小心思。
虽说朝廷上下都鄙视商人,可是商人与商人间也是有区别的。最低级的有市籍者最惨,形如罪犯不说,生意规模也跟后世的小商贩差不多。稍强一点的叫贾人,其实就是官府或各大贵族的采购者,可以购田为吏,但还是遭人歧视。
而像程郑氏与卓氏这种的大商贾的待遇比贾人又强上一些,只是在籍贯上还是不属于“良人子”
之例,即便是有幸做官也会被人光拉下。
汉武帝的心腹重臣桑弘羊便是富商出身,但在当上大司农后还是被人在常朝上指着鼻子臭骂“贱商”
。足以见得西汉前期对商人的打压有多么厉害。
厉害到连程郑锚这样的大商人只是听见疑似徙陵的消息就得想着后路。
“为商贾者天生就低人一等,可是那些关中的高门显贵们……又何尝不是趴在商人的身上吸血?”
程郑锚扶着额头,苦笑道:“人家可比咱们有本事,让下仆做有市籍者,自己在背后赚得盆满钵满。”
“九市……呵!九市。”
程郑锚憔悴地哼了几声,不甘心又无可耐道:“谁不知九市的每一家店铺后都站着一个关内侯,而在九市里赚得最多的可是少府,是陛下啊!”
“阿父慎言。”
程郑皋赶紧说道:“非议陛下,阿父是想让咱们全家都死无葬身之地吗?”
“死无葬身之地?”
程郑锚冷笑道:“我算是看明白了,我算是看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