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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牧川呵呵一笑,「別人不可能,但三仕三隱的神仙童子嗜酒如命,還真可能為了一口酒奔赴千里。」
老者收起素琴,端起酒爵,抿了一小口,砸吧兩下嘴巴,「知我者,小留侯也……守墨小友,長安一別,已有十數載,別來無恙啊!」
張牧川哈哈大笑幾聲,抱了自己的酒罈,大大方方地坐到王績對面,「而今我已不是長安的張守墨,只是不良人張牧川,往事如煙亦如雲,且隨它散去,你我難得相逢,定要痛飲一斗,方不愧您老斗酒學士之名!」
王績搖了搖頭,苦著臉,「這五穀雜糧酒太烈,若要真喝了一斗,明天怕是翻不起來了,我這年紀已近知命,鴛鴦釜都只能吃菌湯的那一邊,如何敢肆意飲酒……淺嘗即可,不必真要喝得鑽桌。」
說是淺嘗,王績卻端起酒爵,一飲而盡,然後將空空的酒爵往張牧川這邊推了推。
張牧川唇角微微上翹,很識地替對方又滿上一爵。
王績看了看桌上僅剩一點殘渣的爆炒兔肉,又用餘光瞄了一下張牧川之前那桌上的吃食,咳了兩聲,「有酒沒有菜,喝得不痛快。」
張牧川立即對高陽使了個眼色,後者不情不願地端了一盤還未動過的爆炒兔肉放在王績面前。
王績又咳了一聲,「聽說僰道縣的面頗有特色,若放在火焰之上,很容易被點燃,故而又有燃面之稱。可惜老夫路上遇了山匪,囊中實在羞澀……」
張牧川搖著頭笑了笑,又對高陽指了指使團桌子上的那幾碗乾巴巴的麵條。
高陽滿臉不悅地鼓起腮幫子,撿了兩碗麵條,重重地放在王績手邊,從牙齒縫裡擠出一句,「撐死你個老不羞!」
王績捏著筷子,點指高陽幾下,瞪圓了眼睛說道,「牧川,你這僕從脾氣也太大了些,我知你向來與人和善,但該有的規矩,還是要立起來的!」
張牧川見高陽又捲起了袖子,乾咳兩聲,慌忙解釋,「王老,他不是我的僕從……」
王績偏了偏腦袋,又掃了高陽一眼,頓時恍然,拍著自己額頭道,「果然老眼昏花了,竟是雌雄也不辨……這是你娶的妻子吧?出門遠行,讓嬌妻扮作男子可少些事端,還是你聰慧!小聲跟你說一句不太恰當的話,你這嬌妻模樣倒也清秀,就是有點摳搜,回去之後關起門來要好好教導一下!」
高陽雙頰緋紅,氣呼呼道,「我還在這兒站著呢!」
張牧川尷尬地摸了摸鼻子,一邊推著高陽在使團那桌坐下,一邊溫言細語地安撫著,好不容易哄好高陽,這才回到王績這桌,舉起酒爵,「東皋子,將進酒,千言萬語盡在這五穀雜糧酒中!」
王績飲了一爵,搖著頭嘆道,「牧川,你這樣是不行的,會把妻子嬌慣得不成體統……」
張牧川偷偷抬頭看了高陽一眼,急忙又給王績斟滿一爵,快岔開話題,詢問了對方的近況,也粗粗講了講自己這一行的表面任務。
東皋子已掛官隱去,張牧川自是不想讓老朋友再沾染太多長安之事。
酒過三巡。
王績忽然嘆道,「我歷經兩朝,有時候卻覺得這天下還是和以前差不多,人人都說如今是貞觀盛世,但我這一路走來,看到的還是吃不飽穿不暖,看到的還是世家豪族欺壓百姓,還是有冤不能伸,有恨不敢言……牧川,你說這世道到底變沒變?」
張牧川長長地吐出一口濁氣,想到自己身上的冤屈,「這世道變了,我大唐確實是國力強盛,四海皆臣服!但這世道也沒有變,依然是個弱肉強食的規矩,強恆強,弱則只能忍氣吞聲。聖人是難得的千古明君,但聖人站得太高,看不到底下像牛馬一般活著的百姓。世間豪強,追名逐利,也顧不得底層悽苦。一言蔽蔽之,無論興亡,皆是百姓苦。」
王績唏噓一陣,飲了好幾爵酒,忽而詩興大發,吟誦道,「浮生知幾日,無狀逐空名。不如多釀酒,時向竹林傾!」
張牧川搖頭晃腦品鑑了片刻,眼睛亮了起來,「好詩好詩!東皋子,我胸中也有一團錦繡詩文,這便念與你聽……」
鄰桌的高陽聽了連忙捂住自己的耳朵。
剛剛興沖沖端著兩盤子羊肉回來的緬伯高聽見張牧川將要吟誦詩文,也立馬轉身回去。
王績打了一個長長的酒嗝,拉著張牧川站了起來,搖搖晃晃地朝酒肆外走去,「不急不急,既是錦繡詩文,那該有最好的酒,最壯闊的風景陪襯……前面臨江之處有一酒坊,釀造的荔枝青比這五穀雜糧酒還要濃醇,咱們去那兒喝酒吟詩!」
張牧川只得將卡在喉嚨里的詩文又咽了回去,跟著王績一起來到江邊酒坊。
兩人正打算跨進坊內,卻突地聽見裡面傳來一聲尖叫。
隨即一名穿著黃色袍服的男子狂奔而出,高呼著,「死人了!碧青坊東家死了……快報官吶!」
第二十一章
碧青坊位於僰道縣城郭東側,離坊市約莫一里左右,這裡鄰近馬湖江與汶江匯合處,遊玩觀賞位置極佳。
縣裡的豪紳官吏大多都有在此置辦宅院,即便不常居住,偶爾飲酒宴客也是不錯的選擇。
與城中密集的坊內建築不同,這兒府宅布局稀疏許多,每一間都占地廣大,任意一戶宅邸前後圍牆都有五六十餘步長,碧瓦朱門,盡顯氣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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