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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第8章 视察夜学班(第1页)

8。视察夜学班

“停停停!我们都听懵了,您的年纪比我大1o岁左右,可您说是可可西里的人,又是杀了人才来凤城农场劳动改造,而改革开放后,又有一个袁佳怡的身影和刘江在可可西里忙碌着,这是怎么一回事?难道有两个袁佳怡?或者您有分身法,一个生活在六七十年代的袁佳怡,一个生活在八九十年代的袁佳怡?”

康小芳多少次疑惑起来,只是不敢打断扫地阿姨的话询问。这一回,她实在疑惑的太难受了,才鼓起勇气打断她的话问起来。

“是的,我是那个六十年代的袁佳怡,我的女儿是八十年代的袁佳怡。这里是两个袁佳怡。”

扫地阿姨的话,又把我们带回到可可西里两个不同时代“袁佳怡”

的故事里。

第一个上山下乡来到可可西里的人是6伟真。

6伟真来到可可西里扎队后,看到这里没学堂,男女老少全都是青一色的“睁眼瞎”

。他还见到人们早上下地去劳作前,先一个接一个地来到村中的大榕树下,向一个手执一束麻绳叫恩惠的老者跪下,叩了三个响头后才由队长带去上工;晚上开会商讨生产生活问题前,也得默默地向那束麻绳跪拜;过节日,村人还得给麻绳去祭酒。难道这麻绳是法宝?看到这些,他心里很别扭:难道自己上山下乡来接受教育就是要给一团麻绳磕头?

6知青问了一些老百姓,才知道可可西里人崇拜麻绳的原因。他想改变一下可可西里人们的观念。于是,他向上级领导陈说了自己的想法,很快得到了有关部门的支持。上面给他壮胆,他就走群众路线,很快就修了一座茅屋,又修了十几张桌椅,挂上了一块油亮的黑板,算是他上山下乡的创业——创办一所大山里面的小学校——可可西里小学。

可是,有庙却没和尚,无法念经。究其原因,就是可可西里的人对文化不感兴趣,因为“知识越多越反动”

。他们还说现阶段最好的办法就是留子女在家当助手,好多劳多得,解决温饱问题。尽管学费不多,每生仅收五角钱的包括课本费和学杂费。可是,人们还是不愿意送子女入学。6知青决定再次走群众路线,动各家各户送子女入学。

6知青结合那个农会主任苏大麻子进行走村串寨做思想工作。

农会主任苏大麻子虽长一脸黑麻花,可心却比菩萨心肠一样善良。他老不欺幼不辱,男女老少谁有事找他,他豁出命也要帮。帮不上,他就会大病一场。只是他过份老实,没有心眼,童妪见他唤麻脸,鸡狗遇着也不愿让道。他是跟娘吃饭到可可西里来的,随娘亲嫁到一个姓苏的人家,苏继父待他好,给他随姓苏取了个名。可他终究不是苏家的根,可可西里的人根本不把他当苏家人看待,他继父给他取的名字别人都不愿叫。后来一场突来的霍病让村里人死了好多,可他却只留下了一脸麻花,骨硬皮厚侥幸地活了下来。这时人们便去掉了他的名字,乐意地叫他苏大麻子。他不是苏家的根,自然也就不与可可西里的人争高下,随便别人对他怎样称呼就怎样称呼,他不这样做不行,他不这样做,就有被驱逐出这个村的可能。他想,任你恁么叫俺,俺总这副麻花模样了,你不叫,俺也不会白脸了,脸麻就麻脸吧,心不麻就好了。他在可可西里是唯一能识几个字、能看出称眼儿的大秀才。那是因为他尚未随母嫁到可可西里的时候,他生父送他进了两年私塾吃了一些墨水的缘故。他来到可可西里,从土改到合作社一直到学大寨的这些年头里,都是他一人记录着可可西里人们的生死账。虽然他尽心尽力行善,但还是被人们整得死活不成:他一本本地把群众的《劳动工分手册》记得清清楚楚,一天不漏,一分不假,可还有人揭他的屁股说他恨谁怨谁,少登了谁谁谁的工分多少多少,又说他看中了谁谁谁个姑娘的酥胸,解开了谁谁谁个妇女的裤带,给了谁谁谁个姑娘谁谁谁个少妇多加了多少多少工分,又给了谁谁谁个姑娘家,谁谁谁个少妇户多分给了多少多少斤工分占不到的口粮。有时人们还把他那份工分占到的口粮抢了个清光,他不但不敢反抗,还干瞪眼托着称杆愣在教训台上,给人们高喊着“教训蛀虫啊教训贪官啊”

地教训。每次教训下来,抹去嘴脸污血,又摇晃着散架的身子接着记工分搞分配。他说他愿意这样做,这样做一头老黄牛替天行道。他说他做这样的牛替天行道好就好在他没有妻室儿女,好就好在他继父和母亲早在饭堂那阵子就给饿死了,也好就好在他继父和母亲没有给他生有弟弟妹妹。总而言之,他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没有什么亲人来操他十八辈子的娘,做这样的牛很自在。为人记工分搞分配,还无偿给人提供练武功的活靶子,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很值得。他就是这样的人,这样的牛。

苏大麻子带着6知青在可可西里挨家挨户转了一大圈,拿着他那本厚厚的帐册逢人便扬扬,还耸耸自己瘦弱的双肩咳咳地说:“去吧,送孩子去认几个字,咱不久啦,没人接这帐啊,去吧,去吧。咳——咳——咳——,去读书,今后才能当好革命接班人!”

他就这么动员。总算一些家长心念他的为人,也预知日后的需要,送来了孩子。就这样,可可西里小学正式诞生并开门上课了。

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6老师被一伙凶神恶煞的人,用缧绁捆绑着架到村口庙门前阴森恐怖的大榕树下。那伙人焚香烧纸钱,最后把6老师给绞死在榕树的枝丫上。事后,刘江和他的伙伴们才听人们说6老师是爱上了村里一位年轻寡妇而被绞死的。那是那场浩劫刚过的一九七五年,穷乡僻壤的可可西里山高帝皇远,加上封建思想坚不可摧,一帮封建刁蛮长老草菅人命易如反掌,只要你有那个桃色罪名,就可以叫你寅时死,你绝对活不过卯时,法律鞭长莫及。这是可可西里手持缧绁的长老们专有的特权。

手持缧绁的长老们把6老师处死后,把他的尸体草草地掩埋在荒山上,像埋掉打死的疯狗那样匆匆,那样快意。没有人给他竖根香,也没有人给他烧半片纸钱。埋掉他时,别说什么装备,就连他的衣服都被扒光。6老师就是这样赤条条地来到人间,又赤条条地回到大自然里。

长老们在掩埋6老师时,看到6老师张大的嘴巴泥土哗啦啦地流进去的时候,都在大声奸笑,说这是生土养死土埋死了卵朝天,还说这是犯卵事的下场……

而跟在6老师后面来到可可西里的还有一个人——袁佳怡,她是6老师6伟真的高中同学,两个都是川北市人。

6老师和袁佳怡高中毕业的时候,就已经是一对形影难离的恋人。他们申请一起上山下乡去,不论到哪都不想分离。可是那个时候是个“阶级斗争一抓就灵”

的年代,由不得他们给自己作主,到头来劳燕分飞地6伟珍来了可可西里,而袁佳怡却去了毒蛇研究所。

斗转星移,6老师还是乘白驹过隙间偷偷地溜到千里之外去找袁佳怡幽会,而袁佳怡也以出差学习各种借口稍稍跑来找6老师恩爱。

6伟真和袁佳怡在可可西里相会,只有袁风云夫妇知道。那个时候袁风云还不是可可西里的长老,但他和素琴两夫妇在可可西里是公认的好人。因此,袁佳怡来到可可西里与6老师相会,基本上都落脚在袁风云家里,而他袁风云夫妇也做到了毫无半点风声外露。

可不好的事还是生了,袁佳怡和6伟真有了爱情结晶的第二个月,毒蛇研究所所长现了袁佳怡的秘密,早就垂涎于袁佳怡仙女般身段的毒蛇研究所所长,对她进行了关押逼供,还毫无顾忌地撕开了她的衣裤,占有了她的肉体,就连袁佳怡大腹便便即将临盘,所长的欲望还在她孕肚上逛泄不止……

已近绝望的袁佳怡,在他从她高隆的肚腹上滚落沉睡后,她举起了吸满毒蛇液体的针管,对着他的体内射了进去……

当她要把另外一整管毒蛇液体射向她躯体的时候,大肚子里面的胎儿猛地动了动,她丢下了一整支吸满了毒蛇液的针管,向可可西里顽强地奔去……

可可西里的袁风云家里,妻子素琴正在生产,产下了一个女婴,但这个女婴,因为怀孕期间营养严重缺乏,女儿来到世上只弱弱地咳了两声就夭折了。而此时脚管脚跟上到处淌着鲜血的袁佳怡,正在向袁风云的家里艰难地挪步。袁风云二话不说,和6老师把她扶进了素琴的房里……

袁佳怡生下了一个白白嫩嫩的小女儿,她收了收身子,用袁风云家的一节牛绳缩紧了腰杆,向凤城劳改场走去……

袁风云和素琴生女死而复得,泪中添喜。他们正好姓袁,他们夫妇就按其母的名字,给她取名叫做“袁佳怡”

……

袁风云和素琴夫妇的“女儿”

袁佳怡比刘江小四岁,刘江能在6老师办的可可西里小学学文化,袁佳怡却因身份特殊,到入学年龄,父母暂时不许她上学。后来刘江又当老师办夜校后,袁佳怡才在文化成班学得了不少文化。

袁佳怡和6老师在可可西里风里来雨里去,他们虽做得神不知鬼不觉,可仍然被宗法势力的眼线捕捉到,但他们对那个女人是谁,就没能抓到真人。在多次对6老师的刑讯逼问后,可可西里的年轻寡妇蒙丽丽实在看不得6老师受刑的苦,站出来说:“那个人是我,是我死了丈夫寂寞难耐,我勾引了6老师!”

后来,宗法势力就用缧绁把他们双双地度回了天……

扫地阿姨讲完了可可西里了“袁佳怡的故事”

后,又接着袁荟英的故事讲起:

……袁荟英问起父母他们为何不拆去茅草房建新楼时,父母面带羞色,想到每三年就要请几十个人去帮割一天的茅草,然后又得请人把茅草编成几百巴,才可把屋上的烂茅草换掉的情景,觉得很难启齿回答荟英的这番话。好在这几年生活改宽了,袁佳怡又勤快,每年都换一次,叫雨一滴也不敢漏下来。要是往年,别说三年就是五年甚至七年都无法换掉一次茅草,叫屋上的茅草巴烂得成片成片地随着风雨掉落下来无处栖身了,才不得不想办法换一换了。这几年,养猪养鸡了些,可可西里大半个村子里的人家都不再受往年日晒雨淋的苦了,但想要“鳞鳞居大厦”

还是十分困难的。因为可可西里的人古往今来都是“十指不沾泥”

的,都不会弄砖弄瓦的。所以可可西里的人就没有一个敢放火烧山,连七岁的孩子都知道茅草是黄金是命根子。尽管不烧山,可山的茅草还是被人抢劫一空,如今生活有了宽裕了,可茅草还不得换掉,还得住着茅草房,怎能不使父母丢人现眼?

大概荟英看出了自己的话呛得父母陷入了尴尬的境界,她又改口说:“其实,山里是不能换掉茅房的,这已经是定势了的。山里除非能长本事,用头代脚颠倒过来走出山外去能住上高楼外,想在大山里住高楼,天倒过来当地、地倒过来成天,都不可能实现!”

父母却不知道她在充分地显示着城市的高尚与尊贵的风度是为了什么,反而说:“咱们也想到山外去买瓦来建座木瓦楼,让脸面一回光,可你妹妹袁佳怡却说等大伙儿的日子都过得红火了,再去改变茅房。现在家里钱财全由她一人掌管了,不用我们去操心了。她有心计,她当家作主我们都很放心。现在我们只管吃只管喝,连鸡猪都不用我们去喂养了。每天我们就只是做点饭,其余时间全是找老人聊天去解解闷。哎,累了大半辈子,总算老来有好日子过啦,高楼不高楼的由年轻人去努力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