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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頁(第1页)

娘倆住的屋子不大,卻很乾淨整潔。魏老太太是個利索能幹的性子,家裡拾掇著,外頭還能賺著不少,正經是東安村這一片的名人。

覃梓學坐在炕沿上,費勁的想把棉鞋脫下來。

剛剛在雪地里走著腳趾都凍僵了,這會兒暖和下來,腳趾頭又開始鑽心的癢。

魏老太太一邊麻利的往大鍋里烀玉米面餅子一邊嘮嗑:「前些日子去西屯張大戶家,他家兒子虎的不信邪,把黃大仙兒給打瘸腿了。這不,沒一個禮拜,給鬧的這個邪乎,日子都過不下去了。我去一看,趕緊給做個法請黃大仙——」

「媽,」魏武強一手拎一個大木頭疙瘩進門:「這都社會了,你還宣揚你那套封建老迷信活動。」

「迷信咋了?不迷信你有豬肉燉粉條吃?」魏老太太直起腰,順手捶了捶:「你個死小子,有人家覃老師一半出息,我蹬腿都安心了。」

魏武強偷瞄了一眼覃梓學:「人家覃老師是大學教授,你兒子就沒遺傳那些知識的啥?對,基因。」

覃梓學聽著連連擺手:「嗐我就是個助教,再說這點學識實在不夠看,要學的東西太多,浩瀚如海。魏大娘等以後武強成了家有了兒子,好好學習往城裡考,一定比我們這一代要強。」

「他?」魏大娘在灶邊上磕磕煙鍋子:「我早給他算過了,這小子命硬,這輩子就沒那兒女的福分。」

覃梓學好奇,瞟了眼手長腳長的大個子,笑:「也不急,武強這才二十出頭吧。說不定過兩年緣分就來了。」

魏大娘意味深長的嘆口氣:「緣分是有。這小子倒也不是一世孤寡的命。」

「媽,」魏武強一雙濃眉擰了起來,連忙岔開話:「凍瘡膏呢?我瞅著覃老師手上凍瘡又犯了。」

「擱我那屋抽屜里了。」魏大娘大嗓門:「我跟你說拿雪搓搓比啥都好使。」

「覃老師怕冷。」鐵塔樣的漢子瓮聲瓮氣的:「人家細皮嫩肉的,不一樣。」

「傻小子。」魏大娘看著兒子背影搖搖頭,饒有興致的沖覃梓學一挑眉:「覃老師我給你看看手相?」

覃梓學不信歸不信,倒也大大方方把手心挪在魏老太太面前:「魏大娘幫我也看看。」

魏老太太認真看了看,笑呵呵的輕拍了他手心一記:「你啊,是個有福的。」

覃梓學猶豫了一下,想著魏家娘倆也不見外,低著嗓子問了句:「我這手相看,還能回去嗎?」

正好魏武強拿了凍瘡膏出來,聽著這句不過腦的接話:「肯定能回城,你們大學生多吃香啊,你瞅著吧。」

魏老太太看看覃梓學,又看看自家兒子,輕嘆了口氣什麼都沒說:「行了,大強拾掇拾掇,把炕桌擺上,開飯了。」

……………………………………………………

吃過飯天黑透了,覃梓學也沒走成。

「外頭大煙泡子刮的呼呼的,就你這小身子板再給吹北山頭去。」魏大娘擺擺手:「要我說你們那破宿舍也沒啥住頭,乾脆搬大娘家裡來,跟大強一個屋,暖暖和和的也有個照應。」

一斤的燒刀子仨人分,屬覃梓學喝得少,也屬他臉紅的最厲害,眼神都發直了。

「我看行。」魏武強瞅著就嘿嘿的樂:「媽,你看覃老師眼睛都不會轉彎了。」

魏老太太喝了得有三四兩,面色紅潤精神奕奕:「人家覃老師跟你大酒包似的?去幫著打盆洗腳水燙燙,早點睡覺。給覃老師睡炕頭,熱乎。」

覃梓學是真不會喝酒,也就一兩不到的那麼一小盅,這會兒只覺得暈乎乎的,渾身發熱一點都不冷:「我在家喝、喝米酒、紅酒,沒這麼大……勁兒。不行了……」

「媽,凍瘡不能拿熱水燙,那不得爛了?!」魏武強喝了半斤的酒啥事兒沒有:「覃老師腳上也有。哎這南方人就是嬌氣。」

魏大娘作勢打人:「都跟你似的糙爺們兒?腳趾頭凍掉了抹點哈喇子再給黏回去?」

魏武強哈哈大笑,濃眉大眼的特別鮮活:「媽你說的那是老孫家小嘎子。」

「我還是,還是回去吧。」昏沉沉的,覃梓學總覺得不太妥:「喝了酒也不,也不冷。」

「行了覃老師,」強悍的北方爺們兒親親熱熱的一把搭住男人單薄的肩膀,高了一頭的身高極占優勢:「就住我那屋,就這麼定了!又不是第一次,客氣啥。」

覃梓學極小聲的嘀咕一聲什麼,跟著搖了搖頭:「哎你不懂。」

躺在炕上拉了燈,倆人一人一條被子,聽著窗外呼呼的北風,酒足飯飽之後腦子跟著慢了不少。

屋子裡不黑,襯著外面的雪光,輪廓隱約可見。

「覃老師,」魏武強側著身體,曲起一隻手臂墊在腦袋底下,眼睛亮晶晶的看著覃梓學:「我還記得你剛來咱們東安時候的樣子呢。」

覃梓學把眼鏡摘下來,小心翼翼的放在枕頭旁邊。不聚焦的視線看過去就有點茫然,看過去像只傻乎乎的兔子,令人心軟:「啊,有半年了吧。我都不記得了。」

魏武強低低的笑:「是我開車去火車站接的你們,你們七個人裡面,我一眼就瞅著你了,白白淨淨的架副眼鏡,」魏武強咽了下口水,壓低了聲音補了句:「比大姑娘還好看。」

覃梓學翻個身,變成仰面朝天的姿勢,過了一會兒才開口:「我困了,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