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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o章
一前一後沉默的上了樓,穿過黝黑狹小的走廊,空氣中還殘存著晚飯時候鍋灶炒菜的香味兒。
魏武強不熟悉這裡,整個人縮手縮腳的,還是一不小心踢到了不知道誰家的鋁壺。哐啷一聲響,嚇得他膽戰心驚。
慌裡慌張的扶好,魏武強蹭蹭額頭上的薄汗,一抬眼正好看到覃梓學摸鑰匙準備開門。
「就,就不進去了,再打擾叔叔阿姨休息。」
覃梓學氣笑了,房門打開,半敞開著露出裡面黑乎乎沒開燈的客廳:「有膽跟著,沒膽進來嗎?」
「不是。」魏武強臊眉搭眼的,黑暗中的聲音聽起來委委屈屈的:「我不是那意思……」
「進來。」覃梓學忍住想伸手拽人進來的衝動,先一步進屋並摸索著拉開燈繩。
暖黃的白熾燈泡亮了,照亮這一間雖然不大卻很乾淨整潔的屋子,一張吃飯的小方桌和椅子,邊上是堆得滿登登的書櫃和寫字檯,靠牆一張單人床,鋪著漿洗泛舊藍白格子床單。一目了然。
大個子呼口氣,很明顯繃緊的肩膀鬆弛下來:「你自己住啊。」
「學校分的房子。」覃梓學有點難過,可還是語氣平淡的接了話:「我爸媽不住這裡。」
魏武強哦了一聲,進了門就杵在那裡,傻乎乎的。
覃梓學一回頭看著又來氣,張了張嘴想罵人可還是忍下了。伸手指了指飯桌旁邊的椅子,硬邦邦的:「坐,我給你倒杯水。」
「不客氣。」魏武強幹巴巴的。最不懂得客套的人,眼下在昔日親密戀人面前,隔著五年的時光,像個怯生生的小學生:「我不渴。」
兩人坐在小方桌邊上,就像前兩天王偉來的那天,一樣的位置,不一樣的心境。
「魏大娘身體還好嗎?」覃梓學清了清嗓子,伸手揉了揉太陽穴。
魏武強看著他,手指尖捻了捻,很快從桌上拿下去,擱在對方視線不及的膝蓋上,不答反問:「你喝熱水嗎?是不是晚上喝酒了頭疼?」
覃梓學愣了一下,克制的搖了搖頭,言不由衷:「不疼,沒喝多少酒。」
「哦,」魏武強卡巴卡巴眼睛。二十七八的男人,在東安差不多孩子都能打醬油的年紀,眼下笨拙的像個傻小子:「老太太肝癌,今年年頭才開春就走了。」
始料不及這樣的答案,覃梓學幾分驚愕:「可是,魏大娘身體一直不是挺好的嗎?還不到六十吧?我……我應該回去的。」最後這句話聲音漸小几不可聞。
是啊,他曾經承蒙照顧,還叫她一聲乾媽。可是臨了自己都不曾得到任何的訊息。
難受來的不夠猛烈,卻很綿長,針扎樣的。
「她沒受什麼罪。」魏武強咧咧嘴,露出個難看的笑容:「小半年,從發病到去世。她們家裡肝病遺傳的,我姥,我老姨,不是老姨,是我媽……」
顛三倒四的講了幾句,魏武強抓抓耳朵:「我也是才知道,你魏大娘是我大姨。我原來開玩笑還講過她不是我親媽,她說對,是我大姨。我以為就是開玩笑,誰知道是真的。我以為該叫老姨的,是我親媽,就生我的那個。」
久別重逢,才坐下就是這麼生猛繁雜的信息,覃梓學已經不知道說什麼好了:「怎麼會這樣?」
「是吧,我當時聽了也是懵的。」魏武強胡嚕一把臉,俊朗的臉上帶著些疲倦,眼底有紅血絲下頜有胡茬兒,幾分潦倒的樣子,面部輪廓線條利落剛毅,褪去青澀,是個真正的爺們兒了。
「你魏大娘,就我大姨,她年輕時候就查出來不能生養,然後我老姨,不是,就我親媽,談了個對象沒成,我要生下來就是私,她們姐妹倆就談了,把我生下來直接抱給大姨養,當兒子,以後養老送終。我沒怪她瞞著我,是不是親生的不重要,畢竟她養了我二十多年。就是挺遺憾的,我親媽前年去世的,路太遠了,車隊任務又重,我連她最後一眼都沒看著。」
覃梓學張了張嘴,不知道怎麼安慰他。
或許是積壓的太久,魏武強一旦開了口就有點剎不住,不吐不快:「我還是就稱呼大姨是我媽吧,不然講起來特亂。」看著覃梓學點頭,魏武強繼續:「我媽啥都知道,早些年她算過,就你還沒去東安時候,她就知道有你這麼個人,以後跟我那啥……她裝糊塗,因為她怕我走了沒人給她養老送終,她都不敢告訴我老姨是我親媽,就怕我一生氣怪她瞞著,然後跑了……唉這老太太,我哪能那樣呢?你剛回城那段時間,我媽看著我沒精神,有一次說漏嘴了,罵我說她還能再活幾年,等她死了我愛上哪兒上哪兒愛找誰找誰去。」
大個子青年陷在回憶里,表情有點茫然。
【你看你那要死不活的樣子!還是不是個爺們兒!連我這老娘們兒都不如!我還能活幾年我自個兒知道,到時候黃土一埋,你稀罕他就去找!別整的個大男子,膽子跟耗子似的!】
一會兒又是老太太昏迷幾天後,迴光返照,抓著自己的手淌眼淚。
【兒子,你怪不怪我這個當媽的?雖然你不是我生的,可這麼些年下來,我真拿你當兒子疼的……我為了讓你給我養老送終,白白耽誤了你好幾年……原來年輕時候不覺得,後來年紀大了就怕,怕自個兒一個人孤零零的咽氣,身邊連個給我抹上眼帘子的都沒有……媽知道你不甘心,你去吧,把媽埋了以後去找你對象,以後日子還長,好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