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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公主病入膏肓后 墨书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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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5第95章 我会弄哭殿下(第1页)

过了除夕,便是元日大陈设。

清晨的朝会上,皇帝于麟德殿升御座,中书侍郎上奏诸州贺表,户部侍郎奏各州贡品,而后黄门侍郎报祥瑞,百官向陛下齐敬新禧,山呼万岁。

入夜后在紫宸宫举办的大宴会,便是为接见外邦使臣而设。

宣明珠要赴夜宴,一早便命人寻出了金蟒服。对镜整理金冠时,她对泓儿道“令毕长史准备厚实衣物,过了破五,我带三个孩子去趟蜀州。”

泓儿听后神情微讶,而后应声称诺。

她知道林将军前后已传了三次信回来,每一封都是一样的话寻不着人。梅大人好像人间蒸了一样,生无人死无尸。

可是公主殿下仿佛一直坚信梅大人还在世,迟迟不撤回军旅,令他们继续搜寻。

公子小姐们也是一样,泓儿之前担心过,小小姐年纪这么小,会受不住这般打击,出乎她意料的是,小小姐仅在那只黑隼死时伤心地哭了一场,将它埋进土里后,很快又打起精神,抹去眼泪抱着小狗守在屋门边。

“爹爹一定会回来的,到时候我要和阿爹一起堆一个大大的雪人。”

这世上如果真有父女连心,泓儿心酸地想,便请苍天垂怜,应在小小姐与梅大人身上吧。

宫宴的全套流程都由宣明珠把过关,故一切顺利,总归是不离笙歌乐舞,贡献赏赐,没什么稀奇。

她自小长于宫廷,更盛大的华宴都经历过,热闹多了也就不觉热闹。身著金蟒服,头戴翚凤冠,居于帝后食案左畔特设的宝案后,位齐天子,地位之尊贵不言而喻,神色却有些阑珊,但看龙跸下臣工贺岁,淡然饮着自己的杯中酒。

然她越如此淡漠,那副被酒气熏氤的眉眼越透出莫可名状的吸引力。座下的西蕃世子视线一转去,便再也离不开。

格尔棊灼热地仰观这位高高在上的明珠公主,清华的仙姿沾染上人间酒色,便宛若神女玉像上平添一抹胭脂。亦冷亦媚,让人从心尖一路噬痒到脚底。

五巡酒后,殿台上了最后一道胡旋舞,眼见明珠公主偏头与晋朝天子轻语几句,似乎要起身离开,格尔棊忙举杯站起

“格尔棊敬长公主殿下一杯。”

他这一声急切中带着昂扬,所以殿中诸臣都听了个真周,觥筹声旋即一停。

宣明珠本打算回翠微宫歇息去了,闻言蹙眉,漫淡地瞥下去一眼。

墨皇后端然笑道“世子大抵醉了,殿下年前已晋为大长公主,并非世子口中的长公主。”

格尔棊粲然一笑,见明珠公主没有回礼的意思,也不恼,自己扬头饮尽杯中物,努力把生硬的舌头放软

“格尔棊少年时,曾听自中原归来的使节赞叹,大晋之长公主天人风姿,铭刻多年,故心里记得的便一直是长公主殿下。今日我斗胆,欲以西蕃十六部落之赞普世子之名,向陛下求娶明珠公主,请陛下恩准。”

他说前半句时大晋的臣工们便觉话风不对,非但是大晋的人,就连跟随世子出使的西蕃使节也懵了,这都是哪儿来的章程啊,连忙轻扯世子衣袖。

可格尔棊理也不理,一气说完。皇帝听了他这番话,脸色顿时阴沉,用不着上座话,鸿胪寺少卿借酒盖脸拍案而起

“荒唐当年尔父向明帝求娶大长公主,已被明帝回绝,而今世子又来,可当我们公主殿下是何人,置我大晋国脸面于何地”

西蕃嫁娶不同于中原,向来有收继婚的习俗,父亲死后留下的妻妾再委身于儿子。

然镇国公主是何身份,那是当今天子的嫡姑母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不经过半点礼节,张口就要求娶,就算他是下一任赞普,亦是太过无理也

皇帝冷声话“今日元旦,朕不愿令众外臣扫兴,西蕃世子酒愦昏乱,责令回馆醒酒。明日清醒了,入宫门候旨,此事未完,辱大长公主如唾朕面,朕必追究个明白。”

这样的大宴席,没叫禁军入殿,已是给双方留的脸面。格尔棊却并不觉得自己醉了,也不觉自己的诉求有何过份,中原不是常说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吗,他执着道

“陛下,格尔棊视明珠公主为天神,满含诚意求娶,纵使自辱也绝不敢辱没公主,陛下何以不问问公主殿下的意思”

宣明珠一直冷眼看着这场闹剧,她的脸面还不至于轻飘飘到被竖子一句话便折损,只是厌烦,说不出的厌烦,甚至心里莫名腾升起一股杀意。

她哒哒扣着金镶宝珠的义甲,自不会纡尊与格尔棊对话,使眼神给泓儿,泓儿会意侧步向前,“我们殿下的意思”

“公主殿下的意思,”

大殿门阀外一人接口,“蛮戎之裔,岂堪般配。”

宣明珠倏然长身而起。

就在她站起身的同时,一簇绚丽的金色烟花在宫殿外绽放,逆光勾勒出一道有如浓墨般颀长笔挺的身廓。

他入殿,她掐着掌心目不转睛注视他入殿,那张脸初时隐没于高门大殿的阴影里,让人害怕是一场错觉。随着他一步步走进灯火辉煌中,一张玉白胜霜的面孔映入眼帘。

便是那张独一无二的脸庞。

他身着四品文臣的袴褶珂撒上殿,绾远游玉冠,束躞蹀金带,那身玄一色大料锦缎修衬他身,如一袭浓墨束住了一抔冰雪,雕霜斫玉,流风独写。

宣明珠凝望着向她步步走近的人,胸口憋闷,才觉自己一直在屏息。

他到阶下,她的一口气也到了尽头,微启唇瓣,长长纳入一口气息。

殿内这样热,她却仿佛吸进了一口凛寒的冰雪,沁人心田。

殿台中央的舞者们早已分向两旁让出道路,臣工们亦尽数起身,静静看此人走入殿中。

格尔棊大为不解,心想此是何人,居然在天子夜宴上迟迟后至,还如此大摇大摆看这些大臣这么给他面子,该是个大官才对,可这么个年轻文气的小白脸,怎么看也不像啊。

梅长生没有看向宣明珠,目不旁视地俯身向座上帝后参拜“臣梅长生,奉旨赈灾偶遭变厄,泥于雪村民户之家,今日始归,惭对宸颜。迟贺陛下与娘娘新婚之喜,新禧之乐,元正布历,长至在辰。”

皇帝见了梅长生,大喜过望,亲自降阶将他扶起。

见他清减许多,这些时日的担心与愧恻全袭上心头,连让左右取御酒、取裘衣。

年轻的天子亲自为梅长生披上他的元裘,“回来就好,回来就好,朕不该令卿家去西蜀的,致使千金子坐了垂堂罢,这些事明日详谈,你平安归来便是朝堂之福。”

说着宣长赐趁心头喜悦,当众下旨“擢梅卿家除鸾台侍郎同平章事,即日入内阁,辅佐社稷”

众臣听罢,且不论心里怀着何等滋味,连忙举酒同贺。之前都哄传梅大人怕是死在外埠了,看看,人家没消息是消息,一回来便登阁拜了内相。

“梅阁老,恭喜恭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