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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
「你那日說要給我身份,讓我住進宅院,我明白你的好意。可是。」她移開視線,向旁走?了兩步,望著頭頂的月亮。晴朗的春夜,月兒高?懸深藍色的夜幕之中,無聲釋放著銀白的月華。
「可是,我如今又?是什麼身份呢?」
清風吹散那朦朧的雲翳,那遙遠高?潔的月亮映在她的眼?瞳里。
「無論你我心中如何思量,可僅從事實論起,如今你我身份說是雲泥之別也不為過。這也好,一切總該回到正確的軌道中去,何必勉強呢?」
山風吹過,梢頭枝葉輕輕搖晃。
「說來也好笑?,我們分離五年?,都快趕上相識的時間了。」
她終於轉身,望著他,笑?得坦然釋懷,眼?里水光流轉。
「程六出,就當是念在我們當年?的情?誼,成全我吧。」
那哀戚的笑?好似一記耳光,打得他微微震顫。他狼狽地?轉過身,心中悲慟萬分。
他想告訴她,他從未將自己看做那高?高?在上的勛貴世?子晏決明,他這些年?汲汲營營,不過是為求一個機會,一個他能徹底做回程六出的機會。
他想告訴她,他從不在乎那外物的身份。什麼世?子爺,什麼丫鬟奴婢,什麼貧兒乞丐。他也不在乎這經年?的離別,如何更改重塑他們的模樣。
他在乎的,從始至終都只有那年?上元節皺著眉頭向他伸手的那個程荀罷了。
可他說不出口。
他知?道她是何等良善純真之人。可越是敏感的赤子之心,越是容易陷入自苦與自我譴責的陷阱中去。她厭惡如今的自己,才會將自己貶低到塵埃里。
她說他們之間是雲泥之別。可她不知?道,只有如她那般身處逆境也不曾加害他人、不曾改變本心之人,才配得起做那純白無暇的雲。而他,深陷那權力傾軋之中,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終日偽裝做戲,早已面目全非了。
如今的他又?能給她什麼承諾呢?他自己還尚且遊走?在刀尖虎口,每日在各方勢力的博弈中如履薄冰。從他選擇站在東宮身後?的那天起,就只有不成功便成仁這一條路可走?。他未來的路還在一片黑沉霧靄之中,又?拿什麼給她保證呢?
胸膛悶痛,他抬手按住那處,卻?摸到點?點?濡濕的水汽。
他後?知?後?覺,這是她頭髮上的水珠。
沉默半晌,他終於重拾起勇氣,開口道:「阿荀,我不會阻攔你,你去做你想做的事吧。」
「只是我要告訴你。」他轉過身,面上終於恢復平靜,「此番我來揚州,本就是衝著胡家?人來的。」
「或許你也有所察覺,胡家?背後?權力錯節盤根,他自己在兩淮鹽運事務上經營多年?,要說他清白乾淨,那是決計不可能的。
「胡瑞的叔父胡聘早年?便已投入譽王、蔡尚書一黨。譽王雖並非出自中宮,可蔡尚書勢大,早年?皇上初登寶殿時,他沒少?在背後?使力。故而這些年?,皇上對其也多有寬待。
「如今我在太子門下。太子早年?病弱,先皇后?仙逝後?,沉寂多年?。直至今年?二?月,才開始接觸政務。」
晏決明向她細細解釋自己此番來揚州的目的。程荀多年?深居後?宅,縱使身處風暴中心,也始終難逃管中窺豹的尷尬。而晏決明帶來的信息,讓她終於得以認清,這些年?里,她始終錯過的重要一環。
她皺眉認真聆聽,這些年?收集的那些斷裂的信息,終於環環相扣,她在大腦里迅整理出思緒,連忙追問:「既如此,你與我便是為了同一目標而來。我之前從未見?過曲山,他是你原本就要安插進來的人麼?」
晏決明點?點?頭,語氣遲疑:「想要從胡家?這攤渾水裡查明他的罪證,只怕少?不了兇險,你身居其中,我放心不下。」
程荀眼?里閃爍著興奮的光亮,斬釘截鐵道:「再是兇險,這麼多年?我也過來了。況且,我在胡府紮根已久,這些年?胡瑞來往的官員、富商,我雖不說瞭若指掌,卻?也存有相當詳實的名目,總比你安插人進來從頭開始要好。」
晏決明有些驚訝:「你是如何得到這些的?」
「前幾年?大夫人沒跟著胡瑞去任上,許多女眷間的往來走?禮都交給了胡婉娘。胡婉娘不耐煩做那些,故而許多事都是我張羅的。」
程荀頓了頓,眼?神有些躲閃,含混道:「除此以外,府中有個叫松煙的小廝,在胡品之書房伺候。我與那位松煙頗為相熟。」
晏決明察覺到些許不對勁。程荀一隻手放在身側,食指摳著大拇指的邊緣。這是她許多年?來的小習慣,但凡做錯了事或者有所隱瞞,都會如此。
這熟悉的小動作讓他視線柔和了少?許。
有些東西,無論歲月如何更迭,確實不會變。
松煙這個名字有些耳熟,還未待他思索,她又?急忙開口:「還有一件事,我要問你。」
她神情?嚴肅,向他靠近了幾分。她身上有股淡淡的皂角香,連同那沐浴後?的潮氣,一同撲進晏決明的鼻尖。他表面不動聲色,不知?為何,手卻?在身側微微顫了一下。
程荀身形單薄瘦弱,個子在女孩中算是較高?的,在府中甚至比一些小廝還要高?些。但在晏決明面前,她平視只能望見?他的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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