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祠堂的大門緩緩閉上。
疼痛模糊了程六出對於時間的認知。他伏在地上,一會兒覺得已經過去了一個寒暑,一會兒又覺得只不過是眨眼的一剎那。
祠堂的石磚擦得光潔透亮,他雙眼無神地望著地面上燭火的倒影。夜風吹過,曳動的燭火映在牌位上,地上的倒影透出光怪6離的詭異,搖搖晃晃間,仿若先祖的魂靈現世。
程六出緩緩抬起頭,一整面牆的牌位矗立其上,他甚至看不到盡頭。那些陌生的人名、累世的功績像是五指山,將他死死壓倒在地,要他屈服,要他聽話,要他做個令所有人滿意的晏決明。
思及此,憤怒在他的血液里沸騰,他想起身掀翻所有牌位,想一把火點燃這間屋子,想指著晏淮的鼻子大罵:去你的侯府!
可是任他如何掙扎,最後都無力地跌倒在地。他不甘地捶打著地面,那次生死之間後,他第二次嘗到了對自己的恨意。
為什麼他如此孱弱?為什麼他什麼都做不了?為什麼他只能任人宰割?
比無能為力更令人痛苦的是,他無比真切地看清了自己的無能為力。
眼淚一滴滴落在地面上,眼前的世界逐漸模糊。自我厭棄來勢洶洶,他伏在地上,不可抑制地痛哭出聲。
壓抑了一晚的烏雲此刻也終於釋放開來,屋外電閃雷鳴,風吹開窗戶,雨絲飄進祠堂。
冰涼的雨落到他的臉上,仿佛神佛慈悲的撫摸,將他從絕望中拉出來。他狼狽地抬起頭,沉默許久,終於冷靜下來。
滿屋的長明燈如同盞盞鬼火,在風聲中嘲笑他的弱小和不自量力。他踉蹌起身,走到牌位前,一字一句讀過去,讀那些從未聽說過的名字,讀那些遙遠的豐功偉績。
屋外的雨愈發肆虐,一道道閃電划過夜幕,將祠堂內照得煞白。程六出站在晏家幾代人的魂靈前,突然讀懂了這三面牆的寓意。
那牆上所銘刻的,不是世代先祖的不世之功,而是用血肉廝殺出來的權力和武器。
他不想再被人踩在腳底。
不想受人壓迫而無力反抗。
不想連最重要的人都無法保護。
沒錯,他不想成為晏決明。
可他只有真正成為了晏決明,才能擁有選擇成為程六出的權力。
長明燈在風中搖曳,他在空蕩的祠堂中枯坐了一夜。
天亮了,他緩緩走到大門前,聲音虛弱卻堅定。
「我要見他。」
「我想清楚了。我是晏決明。」
第11章是離愁
三個月前,溧安縣胡府。
程荀簽下賣身契,就此成為胡家的奴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