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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他救不回來媽媽。
「別管他,」他聽見老闆說,「趁這丫頭昏著,趕緊送走,你把錢結我,說好的啊……」
阮氏竹胃部一陣絞痛,掙扎著扶牆站了起來,虛虛地走了兩步,余光中老闆徑直邁步向他。
「狗娘養的……」
「——你們在幹什麼?」
老闆的拳頭揮舞到阮氏竹下頜骨不到三寸的地方,拳風戛然而止。
這聲音來自很遠的地方,聽著莫名耳熟,阮氏竹頭痛欲裂,胃裡排山倒海一般地翻湧,想吐卻吐不出來。
碎在地面的玻璃被碾得更碎了,木框搖搖欲墜,有人跳了進來。
或許是來者面生,身材高大,一副正派人士的模樣,老闆憋半天憋出來一句「你又是哪個」,對方不但沒理他,還繞過他扶住了阮氏竹。
「你沒事吧?」
一條有力的手臂收緊了阮氏竹的腰,他的額頭上也被乾燥溫暖的手掌覆蓋住了,太陽穴得到按摩,阮氏竹聞到來自身旁的人身上的青草和蓮花的氣味。
「真的是你啊——我們又見面了。」羅邱淇沖他友善地笑了笑。
老闆不信邪,手伸過來意欲推搡羅邱淇,反被羅邱淇扭住手臂翻轉二百七十度有餘,門外的壯漢聽見屋裡頭的動靜,衝進來,膝蓋猝不及防地和飛過來的木凳子撞在了一塊。
「你們這兒究竟是跑馬場,還是什麼犯罪窩點,我不會被滅口吧?」羅邱淇環顧了一周,最後決定問一看就像是好人的阮氏竹,「這兒是不是馬場啊,我看外面中文寫的是什麼——歡樂跑馬場,不是說對外急售中,我來遲了?」
阮氏竹很不習慣貼著人,不著痕跡地挪出了羅邱淇懷裡,一會兒點頭一會兒搖頭。
「那這是在打什麼?比武招……」
羅邱淇的冷笑話被老闆打斷了:「阮氏竹你現在有本事了啊,我馬場賣不出去,賣自己丫頭犯你什麼事了,敢找幫手來砸我地盤,我當初真是瞎了眼睛,收你這個喪門星,狗養了四年還知道銜根骨頭回來……」
羅邱淇只聽到了第二句,教養再良好也等不到他吐完所有的髒話,在眾人直勾勾的注目下,從兜里掏出一個黑色的長款男士錢包。
錢包的皮革層上劃痕累累,裡面夾著厚厚的一沓鈔票,鈔票的銅臭味似有若無地牽動著阮氏竹的心。
「還沒賣是吧,那我要了。」他捏著錢包,暫時沒有將錢抽出來的打算,「沒有越盾,人民幣可以吧?你就是老闆?」
羅邱淇轉頭問阮氏竹,「你呢?管什麼竹,我剛剛沒聽清。」
「阮氏竹阮氏竹。」老闆的態度變得飛快,「他就一個打下手的,我才是老闆。你要買早說啊,鬧這麼一場,多不體面……剛剛都是家事,家事,不勞煩您摻和。」
阮氏竹坐在八仙桌的下席,作為見證人,看完了一整場的買賣協議的簽訂。
他腦子裡很亂,很茫然,呆滯的目光停留在羅邱淇的側臉上,但羅邱淇很大方地讓他看了,並且找出了合同上的許多漏洞。老闆一邊陪笑,一邊添加,帶領羅邱淇草率地逛了逛跑馬場占地不到兩百畝的布局,另外在馬房和馬廄逗留了很久,確認了馬匹的健康狀況,終於討到了買斷馬場的費用。
他不依不饒地索要被阮氏竹敲碎的玻璃的費用以及精神損失費、醫藥費,不僅如此,還有賣小梅的違約金,如果他們真這麼好心,不希望小梅被賣掉,最好多付一些,因為搬家多帶一個人會麻煩很多。
合同簽訂後仍需去土地局辦理過戶登記,政策的原因,羅邱淇並不能享有土地的永久使用權,交的稅也不一樣,但他似乎甘之如飴,太過於豪爽,老闆臨走前都忍不住問他到底是哪兒人。
羅邱淇三緘其口,只說那是個很遠的地方,炊煙斜指天際的時候,終於成功送走了閒雜人等,頂替歡樂跑馬場的老闆的名頭。
「別看了,我臉上沒東西。」
羅邱淇回到阮氏竹身邊,抬手想替他擦掉臉頰上乾涸的血跡,被阮氏竹躲開了。
阮氏竹胡亂抹了一把臉,站起來張了張嘴,又閉緊了。
「我叫羅邱淇,」羅邱淇善解人意地為阮氏竹解答,「星羅的羅,邱山的邱,淇水的淇。」
他怕阮氏竹聽不懂,去老柜子上找到了一本小梅的作業本,和一支鉛筆,在空白頁寫下那三個字,送到阮氏竹面前。
阮氏竹接過筆和本子,歪歪扭扭地寫下阮氏竹三個字,不過下一秒便覺得相形見絀,換到鉛筆的軟頭準備擦掉。
羅邱淇搶先抽走本子,按住阮氏竹的手背,自顧自地念出聲:「阮氏竹,原來是這個竹。」
他話鋒一轉,合上本子,說道:「你給我指錯方向了。」
阮氏竹說謊話從來不需要打草稿:「沒有指錯,那個方向也能到,而且路更平坦,走反方向你的褲子和鞋子會髒掉的。」
羅邱淇果然信了,這讓阮氏竹更加肯定他的老闆是一個很好忽悠的、缺心眼且值得依靠的靠山。
「我三天前到的這裡。」羅邱淇告訴阮氏竹,三天前的雲南邊境,他在那兒旅遊,路過一面貼滿尋人啟事和旺鋪轉讓的水泥牆,歡樂跑馬場的廣告就貼在上面。
那面牆上什麼都有,倒賣槍枝和販賣婦女的占更大的,羅邱淇拿出相機隨手拍了一張,當晚在旅館裡復盤照片,才注意到角落裡「歡樂跑馬場」的五個大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