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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玉箫饲犬喂食品箫抽脸(第1页)

长夜方启,晟月阁内灯火初明。候在屋外的小太监这才敢垂目推门进去,只见屏风之外的案前两只红烛尽明,这才又安静退了出去,自始至终未曾惊动内室之人。

他知道,这是要他传膳来,立马领着人做事去了。

当今皇上是个孤僻冷傲的性子,平日里大多时候只叫舒公公伺候在近前,又极爱静,哪个不懂事儿的脚步声重了都会使他不快。偏他身边能说得上话的舒望又是个半哑的,轻易不开口,久而久之,御前的仆从们都一个个被调教得相当乖觉,学会了看舒望手势和眼色,整个煊赫的宫殿却肃穆沉静得好似没有人气。

约莫半个时辰,那小太监又领着一众宫仆跪在屏风之外,呈上食盒候着,仍是低头不敢直视,只看到屏风内走出人的衣襟下摆和靴子。舒望点了几道,其余的便都撤了下去。四五碟精致小菜一一摆上了桌,众人依次退出去,重新掩上门。

他们看不到,在桌旁坐着的其实只有舒望一人,而年轻的帝王正浑身赤裸地跪在他手边,口中含着一柄玉箫,牙齿横咬着器身中间,膝弯腰身僵劲而不能动。约莫是跪得久了,口中玉箫含得温热,唇角涎水流到下巴尖,滴滴答答在冰凉地面上积了一小滩,倒真像是只管不住口水的狗了。

这根玉箫相当精致贵重,是罕见的掸国冰种,幽青透光。玉质珍贵而脆,作乐器也不如竹木来得润耳熨帖,因而吹奏人大多也并不青睐玉箫,这只是富贵公子哥儿挂在腰间品玩,点缀风流的饰物罢了。

姬琰命工匠制了这玉箫来,原是想讨他主子高兴的,可眼下,他看着舒望冰冷的神色,却明白自己惹了他不快。

当年他是最受冷落的皇子,雅颂院中学士先生们大都不正眼瞧他,父亲也从不过问他的功课,久而久之,他也心灰意冷,不愿去听那些教习。这样一来,却是更落实了顽劣愚钝之名。舒望于是把身上那唯一值钱的玉箫卖了去,尽数换了笔墨纸砚经义典籍,满满当当堆了那陋室一角,自此开始一字一句教导他。

他是副文人风骨,却又不似那些一把胡子的朽儒那样泛着酸腐味儿。经史古籍随手一指没有不通晓之处,若说他博文约礼,可他却又对那野史传奇信手拈来,兴头时连几句蜂窠淫诗都吟得,却是有几分放诞。

那时午后,舒望席地而坐,斜倚着角落一半死的老柳。他膝前摊开书卷,稀薄日光从枝叶间垂落,青黄叶映在他随意散在肩上的发间,光影斑驳,他侧脸蒙着融金的浮光。还是少年的姬琰看得入神,呆愣愣地问他:“阿舒,你是天上的神仙吧。”

舒望只笑,卷起的书轴敲了敲少年的脑袋。

这一次愣神换来的是加倍的罚抄和罚背,他只顾得上看自己的小先生神采舒然,却忘了他面貌虽温和,脾气却是十足的严苛。

读书这事勤奋虽好,却也看天分,有些人合该是文曲星下凡,有些人读一辈子也只落得个穷酸落魄,满口陈腐圣人言。姬琰也算聪慧敏锐,可哪里能比肩舒望,那人却并不怜惜他资质不足,他要他忍耐寂寞,不计昏晓地去用功。姬琰若有丝毫贪玩懈怠,责罚是必不可少的。

起初姬琰年幼,还只是几句口头责备,象征性抽几下手心。

到后来,少年逐渐知事,身姿也结实沉稳起来,便是一两个时辰的罚跪和毫不留情的掌掴。

那几年局势如雾如海,丝毫不明朗。他们两人如履薄冰,舒望时常是满腹思虑,面上少有欢颜。他只能夜以继日地苦读,以求换来舒望一抹笑意。他跪在舒望身前,眼瞧着这青年身子一天天瘦弱下去,面容苍白,闭目时眼睫下有浓重如蝶翼的影子。他同他问答,稍有错处,舒望一皱眉,他便是自己一记清脆的掌嘴,乖觉认错。

人人都道新帝文采卓绝,有上古贤士之风,却不知他是如何在舒望手中,如同烈火百般烧尽的瓷胎一般,捏塑成了这般模样。

那根玉箫舒望原本从不离身,却在那夜干脆变卖了。即便舒望提起时面色毫无波澜,瞧不出有甚不舍,姬琰也难以释怀。

这么些年过去了,当年替舒望疏通宫内外的老太监早死了,那玉箫流转至何处难以追寻,他命人追查了几个月仍无所获。这才请了手艺精湛的匠人,照着自己那印象,用了库中顶顶金贵的玉又琢磨出了一支,比起那柄旧玉箫的精巧华美有过之,可看到这东西的舒望却皱眉显出几分愠色。

他命姬琰衔着那玉箫跪着看西域来的战报,还要两端持平,稳稳不动,这一跪就是一下午,直到眼下晚膳传来。

舒望没看他一眼,自顾自动了筷子。他没什么胃口,只挑了两样清淡素菜夹了几口,又慢悠悠就着小碗喝了羹汤,这才看向身子身边跪着的人。

姬琰正是精力旺盛的青年,又是日夜操劳,这样跪了半日,早已腹中空落饥肠辘辘。可他口不能言,只是抬眼望向正不紧不慢用膳的舒望,深乌色眼珠一眨不眨地看着他,亮得叫人心软,好似不管过了多久,他永远都是那个只在舒望面前撒娇的小少年,对外是只凶猛孤僻的小兽,一见到主人便软下来,四肢一敞露出了柔软肚腹任人揉捏。

舒望终于被他盯得失笑,伸手欲拿出他口中玉箫,这会儿他的狗儿却又作妖,牙齿不紧不松咬着,是叫舒望没法一下子取出的力道,要使些力晃上一晃才从他口中抽出。

舒望知道这是他在逗自己开心,就着水色淋漓的玉箫抽了他侧脸一记:“闹什么。”

“饿了,要吃肉。”

姬琰去蹭他手心,蹭了他一手的口水。

“脏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