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迹
小家小业写作秃然免费阅读
登录
关灯
护眼
字体:

第3章(第1页)

开始那两年真的很难过,是对阿爷的想念,对父亲、阿奶和继母的愤恨,撑着他幼小的身躯渡过一夜又一夜。

比起恨继母,他更恨父亲莫丰收和阿奶,这两个可是他嫡亲的家人啊!却眼睁睁看着戚染花虐待他。他们纵容着小戚氏的肆无忌惮,对她的明目张胆视而不见。

他什么也没做错,干得多吃得少,不还嘴不惹事,为什么要遭受那些无缘无故的责骂与痛打?

阿奶戚老太看到继母打他,只会搂着小宝走得远远。

父亲莫丰收则只会平淡地说句:“差不多了吧,待会还要他下地呢”

,小戚氏这才会扔掉棍子恨恨地说:“晚上就让他睡地里,不翻完那块别回来,家里养不起闲人”

而他从不求饶,更没有哭嚎,所有责难都咬牙硬顶着,现在的他打不过避不开,但总有长大的时候。

家里吃不饱,他就在柴房与杂棚里捉老鼠,去林里摸蛇掏鸟,摘野果,捞鱼虾。能生吃的生吃,不能生吃的,就去山边悄悄生火闷熟了吃。

饥饿抵消了他对死亡的恐惧与其它一切痛苦。

磕磕绊绊长到了七八岁大,晚他十个多月的二宝已经跟他一样高了,也会笑嘻嘻的对他喊着“短命鬼,我娘说我才是大宝,我才是莫家的长孙,你是短命生的,也该是个短命鬼!”

那天他才挨了一顿打,又被饿了两顿,已经忍到了极点,听到这话,生啃莫二宝的心都有了。

他怒火中烧,扑上去掐住莫大宝就又咬又捶,心里憋闷许久的委屈、痛苦与愤怒随着二宝的惨叫与嚎哭喷泄而出!

那一刻,哪怕是马上就要死去,心里也是极痛快的。

后来戚染花咬牙切齿来收他剩下的半条命,他却一点不害怕,挣扎着爬起,抢先顶了过去。

他天生有力,哪怕年纪小,哪怕受过伤,可如今带着一股悍不畏死的心,拳打脚踢以命相抗,戚染花也吃痛的很,甚至慢慢落了下风。

此后,她渐渐收敛了手脚,只管把人往外发派,指望做活做到死,最好一口气倒在外头,别再进她莫家的大门。

村人对他的境况,看法各不相同。有人念叨几句,几岁的娃儿又挨打又做活真可怜,到底是后娘;有人觉得,穷家小户的孩子都是这样过来的,不做哪里有得吃?

还有人对小戚氏嘀嘀咕咕:“小小年纪就敢对你动手,长大还得了,迟早要压到你们娘母子头上,不拘用什么法子,趁早打发掉”

莫村长敲打莫丰收和小戚氏几句也改变不了什么,说到底,这是家务事。别家的亲爹娘一样打骂孩子,俗话不是说“棍棒底下出孝子”

吗?

更何况,彼时莫丰收一家八口,有五个都是不足十岁的孩子,最大的莫非这样能干,却也连半个劳力都算不上。而戚老太,六十多岁的人,年轻时生养上受过难,那身骨更不行,做家务都勉强。

全家的壮劳力只有莫丰收一个,小戚氏在莫非面前是威风,可在外,也得日日跟着丈夫苦做。她还在地里落过两回胎,许多人都瞧见的,后来再没怀过,究竟也是做伤了身。

所以,莫非身为长子,跟着父亲下地,谁又能说什么不该呢?他有亲爹亲奶在,即便真要了他的命,那也只能认了。

“可怜”

这种情绪,在穷人身上是廉价且无用的。

村头的莫大虎,十岁时就已接起他父亲的杀猪刀当起了屠户,起早贪黑,跟着他娘莫寡妇挑着比人还重的担子,走街串户卖猪肉,一样的可怜。

没有办法,邻里乡亲都是地里刨食,一年到头混个温饱,没有人敢伸手。

莫非知道自己谁也指望不上,只能慢慢熬。

如今,他真的熬过去了。

一个人住草棚,一个人下地,一个人吃,一年下来还能攒点小钱,自在又舒心。

莫非收起心事,掏出怀里的馒头,一边啃一边大步往回走。

他居住的瓦山村隶属常平县苦水镇,村子距离县城一共有五十来里,而到苦水镇才一半路。

只是,苦水镇位置奇特,辖下十来个村子居然被条湍急的苦水河一分两半,以至于河这边的几个村想去镇上,就得坐渡船。

渡船需要收费,每次还要等很久,且河水湍急,有倾覆的风险。

于是长久以来,河这边几个村子的人,赶集都宁可多走些路去县城。

他也是如此,买什么卖什么,从来想的都是到常平县。

从县城回村,要辗转几次,先沿官道走四十五里的泥路,然后下官道是一段长约三里的荒草路,走到顶头是瓦山的山崖壑口。穿过壑口,往左拐上小瓦径,走二里来路才是瓦山村。

官道上,三三两两挑担推车的,偶尔传来一两声呢喃,都带着叹息,生活的艰辛尽在其中。

莫非踏上荒草路时,已近巳初。

日头挂在天上晃得人眼花,这一路疾走,身上也出了一层薄汗。

他从路边柳树上折了一把枝条夹在腋下,边走边编,一会儿功夫就连枝带叶编成一顶帽子扣在脑袋上。

前头两个背筐的老汉,边走边说着话,眼生得很,不晓得是瓦山里头哪个村的。

莫非步子迈得老大,不多会就走到了他们身边,又很快越了过去。

老汉们停止交谈,在他路过时侧头打量两眼,彼此笑笑。

走出去丈把远,就听后头传来窃窃私语。

“这后生好大个!”

“往日见过一回,也背着小菜的,今日空着手,倒不知做什么营生了。”

“许是给城里老爷们做工,瞧他膀子多厚实!恐怕一日能拿十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