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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泉抽泣最狠的時候是講到劉冬的妥協,而那時的他已經不能去擁抱他的心疼。
「他去B大後,只在我宿舍沒人時,穿給我看過。。。。。。太美了,真的,我沒見過他眼睛那麼亮的樣子。。。。。。我跟他說總有一天,總有一天我們能見著光。。。。。。」
「我騙了他,我騙了他!」林泉突然提高了聲音,尾音又顫又嘶啞,「沒有亮,他走了,沒有亮。。。。。。我騙了他。。。。。。」
於葉彤不忍心再聽下去,趕緊隔著被子,抱了抱他,手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
「林泉,我也有得不到的人。我以前發誓我會記她一輩子,兩輩子,哪怕我死了,都要留著她給我畫的紋身。」於葉彤說,「可是生活還是要繼續的啊,你看,我的紋身現在都褪色了。」
「不一樣。」林泉搖搖頭,抹了把臉,「他臨走前說,不會回國了,要我不許等他。」
「我說他混蛋。我揍了他。」
「我們的最後一面,是以我生平第一次打人結束的。」
「我真的好後悔。。。。。。好後悔。。。。。。我該抱他的,他在為我著想啊,我為什麼要打他。。。。。。那是最後一面啊。。。。。。」
林泉依舊陷在他的回憶里,於葉彤一直聽到凌晨四點,才等到林泉的疲倦。
兩個人的關係也是在那一年出現了轉機,兩個人單位在一塊兒,一起下班回家後,還能聊一聊哪個領導升職,哪個同事借調,活在同一個屋檐下,就像一對還算親近的老朋友。
後來,3g手機變成了5g,林泉也換上款,原來的信息都被留在了舊手機了。換手機前他又給那個號碼發了個信息,問他現在還好嗎,對方破天荒地回復了他,說,一切都好。
林泉又問,還回來嗎?
這個號碼沒再給他回音。
他把舊手機關機放進雜物箱裡,再沒跟於葉彤提過劉冬,也沒問過於葉彤的紋身究竟有沒有補色。
兩個人一直是家長里短談資中「相敬如賓」的那一對,唯一的「罪名」就是沒有孩子。
林泉跟於葉彤商量過要不要領養,但最後還是覺得心裡沒底,工作又忙,不確定對孩子是否是最好的選擇,於是作罷。
逢年過節,總有親朋好友來問,這麼多年啦,怎麼還不生啊,要不要去醫院檢查檢查,要不要吃點偏方補補啊。
當他們拿「丁克」這個理由來說時,不免會得到一頓教育。林泉就笑著聽,不反駁也不接受,慢條斯理地拿別的話題打太極。
瑣碎日子過得也還算安逸,林泉做到高層後工資翻了兩番,於葉彤也借調到更忙碌但薪酬也更高的部門。
沒有稜角,沒有銳氣,也沒什麼大的爭吵,唯一可能有的火花就是林泉應酬回家晚了倆人起些摩擦,或是因為於葉彤的高跟鞋和洗漱聲吵到他而小吵一架。
B大的老朋友如今各奔東西,林泉唯一還聯繫著的就是研究生時代的班長,還有沈拙清。
因此看到沈拙清發來微信消息時,林泉也沒有多驚奇。打開消息,看到一張圖片,卻怔愣了很久。
那是張海報。
幾團看似隨意的線,勾勒出舞者和單車的形狀,「情書」二字掛在正下方,歪歪扭扭的,像高中生的筆跡。在編劇那一欄里,是同樣的手寫字體:山石。
林泉覺得有什麼東西從心頭裡冒出來,他壓抑了很久的,被打磨殆盡的那一點點銳氣,此時竟有蠢蠢欲動的意思。可他又開始心慌,他不知道沈拙清是否能聯繫上美國那位,想讓沈拙清聯繫,又不敢讓他聯繫。
林泉不知道自己要如何以已婚的身份和那個人見面。
更不知道如果帶著見他的期望去,最後仍是失望會怎麼樣。
他長按那張圖片,想點擊刪除。可是遲遲下不了手,直到屏幕都暗了下去,林泉才重解鎖,往裡輸入:[對不起啊拙清,我那天有班,來不及去n市。祝你們演出成功。]
沒一會兒,沈拙清就回覆:[林總,勞您認真看地點啊。B市,東禮。票都給你留好了,頂好的視角,不來也太不夠意思了吧?]
林泉手抖得很厲害,重點開那張圖,只見上面真的寫著:
演出時間:2o19年11月15日19:3o-22:oo
演出地點:B市x路東方禮堂(x地鐵站旁北5oo米)
林泉說:[。。。。。。B大離我家太遠了。車鑰匙在我這兒,晚上於葉彤要加班,我得接她。]
[別以為我不知道,禮堂離你倆單位就五分鐘的路程。你讓她下了班,來禮堂找你,或者我讓老孫送她回去。]
沈拙清又補充道:[放心,我沒聯繫上那個誰,只有Ryan幫我發了廣告。這麼些年他都來無影去無蹤的,鬼才知道他在哪兒。]
林泉說:[。。。。。。我沒那個意思。行吧,聽你的。等十點劇結束了我讓她找我吧。確實得見見你和方潛,挺多年沒見了。]
禮堂翻過,面積擴建了一倍,後台不再是拿幕布遮著,而是修了個寬敞的空屋,專門化妝候場。
林泉的手心裡是一層薄汗。
他記得,曾經跟沈拙清討論過「心跳」這回事。而他以為自己的心跳早已在這麼多年的溫水煮青蛙里慢慢平穩,波瀾不驚,可看到大幕拉開的時候他明顯感受到心跳加——布景是熟悉的,妝造是熟悉的,甚至連台詞他都還會背一兩句。
而他以為自己早就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