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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本明月照沟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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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第3页)

这时,恢复理智的梁佩秋也停下脚步,回头看他,面色迟疑:“可是……”

王云仙洞察了她的心思,满不在意地挥挥手:“你且去吧,老头子那边有我替你遮掩。”

自打安十九重返景德镇,各大窑口对湖田窑的态度都变得暧昧糊弄起来,明面上正常往来,私下里都在等安十九接下来的举动,以此来判断湖田窑这天下第一窑口的地位是否动摇。

就连曾经暗地里对徐稚柳施以援手的王瑜,这次也不能免俗。

梁佩秋知道王瑜在担心什么。作为一家之主,他的担心没有任何可以指摘的地方。作为徒弟,她也应当以师父为先。

她定定看向王云仙,见他倚着门,站没站样,髻簪玉,衣裳华丽,和过去称霸一方的纨绔子没什么两样,好似一切都没有变化。心弦陡然一松,朝他点头。

“谢谢你,云仙。”

待她走远,王云仙敛去先前吊儿郎当的姿态,瞥了眼矮柜上青嫩嫩的菱角,龇了龇牙,一副牙疼的模样向外走去。

他和王瑜说,梁佩秋近日闭关有道,今儿晚上不出来吃饭了,要在屋里钻研观察窑内火候的新法子。

王瑜一听,自然高兴,吩咐左右准备丰厚的暮食送去小青苑。王云仙乐得接下这任务,表示要和梁佩秋共战到天明。

王瑜看他最近大有长进,一时喜不自胜,只转念想到他的亲事,又有些苦恼。

他遂小心地问:“儿呀,今日堂上那些叔伯的话你都听见了?这亲事你如何作想?”

王云仙在心里冷笑,老头子还真是杀人诛心,专挑他的伤心事来提。他假意问道:“爹爹有何打算?”

王瑜见他懂事,不免心疼。他就这么一根独苗苗,哪里舍得他受委屈?这些日子他也都是看在眼里的,只看破不说破罢了。

不过到了这时候,也没什么好忌讳的,因下沉吟一二,开口道:“若佩秋为女子,你可有想过娶她为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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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梁佩秋这头,哪里想到王瑜曾经有过的心思能再一次死灰复燃,只一心去见许久不见的人。

不想中途被徐大仁拦了下来。

徐大仁带着一大帮人,不由分说架起梁佩秋就往黄家洲走,言之凿凿要让她当个见证。

徐大仁是苏湖会馆的头,也就是馆长,之前三窑九会唱大戏、过堂会时梁佩秋曾和这人打过几回照面,不过不熟,只能算是点头之交。

她也听说了这几日黄家洲械斗之事,自然是站洲民一方的,哪里想到徐大仁会用强,也不想去分辨什么公道,只他们人多势众,嘴巴也杂,不知是谁提了句“徐少东家那里也通知了”

,她挣扎的动作才慢下来。

想到徐稚柳恐怕也会过去,索性和他们一起走。

这头徐稚柳得到消息,也只是慢了半步,就赶到黄家洲。远远地就先看到了洲滩上的苏湖会馆,其气势宏伟,造价不菲,堪称会馆一流。

苏湖会馆里多是苏州、湖州一带的商人,他们将丝绸和湖笔贩来景德镇,再收购瓷器运到江浙、上海一带,一来二去的都不走空船,赚得盆满钵满。时日长了,这会馆自然也和里头的人一样显露出财大气粗的势头。

徐稚柳一路往里走,开门即是数米长的石雕照墙,沿照墙两侧南北长廊往里深入,其间飞檐翘拱,廊亭宝殿,无一不华贵。至一进院门,四根合抱粗的楠木柱子支撑着房梁,梁上挂着鎏金匾额,上面龙飞凤舞写着四个大字——苏湖会馆。

天井里还摆着一尊三丈多高的关公雕像,香案前垂挂着巨幅布幔,幔巾为细绸,上面绣了百段戏文,并花鸟虫鱼,飞禽走兽数之不尽。

徐稚柳不是第一回见了,嘴角含笑,一派云淡风轻。徐大仁亲自来接,打量片刻后笑道:“不愧是徐少东家,我瞧着那小神爷比你可差远了,方才来时眼珠子滴溜溜转个不停,显是没见过什么大场面。”

徐稚柳脚步微顿:“小神爷也在?”

“是呀!”

徐大仁笑道,“前儿个各位大东家来这里匆忙,我等也没好好招待,这不,寻着机会先向各位少东家敬茶谢罪嘛。”

“不敢当,徐馆长客气了。”

两人说着话就到了正厅,徐大仁声音不小,在座的也都听到了,当即就有人两眼一翻,不屑地撇开脸去。

今儿这一出,明显是徐大仁在那些个老姜面前没得到好脸,这才曲线回转,向他们这些嫩姜下手。嘴上说得漂亮,若当真想谢罪,不如直接将地盘划回原先的地界,免了这趟麻烦!

故而不等徐大仁开口,就有人当先扯了他伪善的面纱,把事情摆到台面上来讲。他们和洲民不一样,立场端正,无非是想看个白纸黑字,才好评断是非。

徐大仁被迫无奈,拿出了新契据。

这一看契据簇新,没点岁月痕迹,懂墨色的看文书上头字迹,断定是新墨,加之款识等书写规范和过去有些不同,明显契书为新年里才换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