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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重逢(第2页)

最后甚至亲手刺穿了他的胸膛,跟他说一切都无可回头。

他曾以为一切都不会更糟了。

谁知到了如今,顾茫居然还能碾压他已经破碎了的心脏--

在进落梅别苑前,墨熄心里其实是存着那么一点点微弱的希望的。他希望顾茫还是那个硬气的顾茫,安能低眉催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如果这样,他那颗早已被顾茫刺得伤痕累累的心,或许多少还能有点慰藉。

可顾茫连这点慰藉都不给他。

墨熄觉得自己血肉里包藏的骨头都在恨得抖,恨得颤。

顾茫竟真的为了活着,能苟且至此竟能

“砰”

地一声,门开了。

墨熄背脊蓦地绷紧,犹如伺猎的鹰。他没有回头,但他清楚那个声音就是从顾茫那边传来的。

有人骂骂咧咧地从顾茫屋里走出,往地上啐了口浓痰,一边诅咒着,一边步履沉重地下了楼梯。游廊内飘着一股刺鼻的酒味。

那个离开的客人,是个喝醉了的酒鬼。

墨熄的恶心愈厉害,他在原处站着,竭力将自己胸臆翻滚的怒焰给压下去。

过了好一会儿,直到酒味已经散的再也闻不见了。他才仰了仰头,闭上眼睛。接着缓缓睁开眸子,以一种近乎怪异的平静,一言不地回到顾茫房前。

停顿,抬起黑皮军靴,抵开那扇不久前才被人合上的雕花漆门。

他终于进了他的房间。

屋里很昏暗,只亮了一盏油灯,四下里仍旧弥漫着那种令人肠胃翻腾的酒气。墨熄绷着脸走进去,一眼扫过,没有人。

再扫一遍,扫至一半,注意到屏风后面细细的水声。

顾茫在洗澡。

这个认知像一击闷棍敲下来,敲得他眼前晕。他简直都要憋疯了,血逆流而上,洇红了他的眼。他咬着嘴唇,把头转到一边,指甲早已陷入了掌心,勉强才把滔天的怒焰忍住。

可顾茫如今还和他有什么关系他被欺辱也好,被折磨也好,就算被、被跟他又有什么关系

他不知道自己竟然会这么愤怒,忿恨竟随着岁月有增无减。

为了不让自己失态,墨熄在小圆桌前坐了下来,沉默地闭上眼睛,他一面等着顾茫出来,一面在想,一会儿顾茫见到了自己,会是什么神情

一会儿自己见到了顾茫,又该说什么话语

就这样咬牙切齿地静了良久,连水声什么时候停止了,他都没有觉察到。

直到屋子的灯烛又亮了一盏,他才蓦地回神,侧头睁眼,看见灯台边,一个穿着白色单衣的青年正安静地看着他,也不知道已经在那里看了多久。

那张脸还是和记忆中的一样。

只是瘦了一点。

一时间谁都没有说话。

青年默默站着,衣襟松散,脖子上戴着法咒锁铐,赤着脚,漆黑的头没有梳起,乖乖地垂在肩头,衬得那张脸苍白又瘦削,因此一双眼睛也就显得格外清亮。他刚刚清洗过自己,此刻头正一滴一滴地往下滴水,从脖颈,流到锁骨,流到胸膛蓦地隐匿在衣襟遮掩的阴影处,再也瞧不见,只留下几道隐隐绰绰的湿痕。

顾茫。

顾茫

屋里静的可怕,愈衬得隔壁的男女欢爱声极度刺耳。

墨熄眼眶仍是微红的,捏紧的指节也是在颤抖的,他瞪着那个男人,喉结攒动,想说什么,却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终于又见到了。终于再一次见到。

之前胸臆中的那么多问题,却没有一个再能想的起来。

他模糊的眼前唯一闪过的情形,竟是多年前战船上的那一幕,顾茫额前歪戴着夺来的蓝金色一字巾,滴血的刺刀抬起他的脸颊,目光复杂地看着他说,我真的会杀了你的。

那时候墨熄觉得,或许这就是他们俩的终结了。

可是现在,顾茫又立在他面前,眼神很沉和,不出声地望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