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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頁(第1页)

孫父彼時尚在,三、五個月過來探看閨女一遭,曉得孫氏遭遇,並沒有找到四房,直接找到族長處。

族長太爺是大媒,又與孫父有私交。族長太爺將沈源呵斥一頓,將那幾個通房都賣了,又做主將張老安人送進家廟「靜養」。張老安人哪裡肯依,本要鬧騰,被宗房老安人連嚇帶哄給勸下,四房婆媳之爭才告一段落。

不過這番變故,不僅使得孫氏與張老安人失了婆媳情分,也傷了孫氏與沈源夫妻情分。

孫氏心思,更是都放在打理四房與自己嫁妝產業上,四房日子蒸蒸日上,婆媳之間卻視同陌路,夫妻之間亦沒了往日恩愛。

孫氏名聲既好,又有宗房撐腰,張老安人再看不慣,也只能忍了。等到張老安人從家廟回來,並不與孫氏再爭鬥,而是以孫氏「無子」為名,大張旗鼓地納了良妾鄭氏。等到鄭氏生了沈瑾,老安人親自抱過去養育。

孫氏雖打理四房家務,可更像是大管家。其他幾個,倒像是一家四口,兩處井水不犯河水。直到沈瑞落地,張老安人當日就抱了孫子過去,像是有了依仗,氣勢才開始囂張起來。

此時,孫父已經病故,宗房老安人也故去,即便族長太爺扔在,也不好處處插手四房家務。

孫氏在兒子剛被抱走時傷心,過後卻沒有其他反應反擊,曾說過:「瑞哥兒得祖母疼愛也好,我不盼著他出人頭地,只願他做個富貴閒人,平安自在。」

不知是不是移情,孫氏既被張老安人攔著,輕易見不到親生兒子的面,待庶子比照先前倒是更親近幾分。沈瑾啟蒙,是孫氏使人請的萌師。族學中先生差次不齊,又是孫氏託了知府太太,延請知名老儒。

孫氏雖沒有將沈瑾記在名下,可待庶子卻是無親生子無差。就連鄭家小舅中舉後,孫氏也曾幫扶過。否則一個寒門出身的同進士,選官哪裡會那麼順當。這也是張老安人抬舉鄭氏多年,四房依舊平平穩穩,沒有鬧出什麼亂子的緣故。

等到孫氏半年前臥床,婆媳之間的平靜被打破。

孫氏似無心再好強,由著老安人將張家人安插進四房與她陪嫁產業上。原本孫氏用慣的掌柜、二掌柜,相繼被張家人給排擠出來。等到孫氏故去,孫氏的陪嫁、陪房更是一個不見,也不知是老安人打發出去,還是如老安人所說,是孫氏放出去的。

花廳里,沈瑞並沒有著急回靈堂。靈堂上跪坐數日,雖掌握到一些竅門,加上綁著郭氏給縫製的護膝,並沒有傷到膝蓋,可跪坐久了,小腿肚子卻酥酥麻麻,大腿根也有些浮腫。

趁著現下四下無人,沈瑞便將小腿放在椅子上,俯身揉了揉。

有個狀元族兄在,想要請教學問可不是「近水樓台先得月」,況且沈瑞說的「三百千」都背不全,說的是真不假。真的部分是,真背不全,因為本主的記憶本就零散模糊,而他自己被曾外祖父用儒學啟蒙的時間太過久遠,三千百這些萌書都忘得差不多。

可對於科舉來說,沈瑞卻無半點畏懼。四書五經也好,八股文也罷,對五百年後的絕大多數來說都比較陌生,可這些人中並不包括沈瑞。

八股文章,不過是制式文。對於旁人或許會陌生,對於沈瑞還真不算什麼問題。他研究生選的正好是中國古代文學,研究方向是明清及近代文學。外加上打小耳濡目染,對於四書五經,八股文章,科舉取仕,他還真是不憷。

如今沈瑞所想的,依舊是孫氏捐嫁妝之事。

沈理既開始調查四房家事,這件事應該也瞞不住多久。只是沈瑞身為孫氏親子,等到事情揭開,又如何立足?

對於那些織廠鋪面之類的,沈瑞雖沒有貪念,可對於孫氏如此行事,也只覺得牙疼,畢竟處境越來越尷尬是他。外人提及此事,不會說孫氏心善無私,多半會說他是個敗家苗子,親娘都沒沒敢指望他守業才如此。

瞧著張老安人行事,孫氏捐嫁妝之事像是露了尾,沈瑞真是恨不得早日出殯,借著守孝之名躲出去,剩下的紛爭就不干他這個「孩子」的事。如今只盼著張老安人晚些發難,他這「孝子」的形象再深刻些,到時候事情出來多少顯得無辜些。

想到這裡,沈瑞不免嘆氣。多好的出身,書香門第,家資富足,嫡子身份,本主怎麼就走到這一步。旁人口中的孫氏良善,而不是無能,怎麼會讓兒子落到這個境地。別說沈全懷疑他是不是抱養的,就是他自己也有些拿不準。正想著,就聽有人道:「二弟可是腿酸?」

沈瑾來了。

沈瑞起身,淡淡道:「大哥。」

他並沒有像本主那樣待沈瑾任性無禮,可也沒有親近的意思。誰曉得沈瑾對沈瑞了解多少,多說多錯。

沈瑾伸出手來,手心裡是半個巴掌大的瓷瓶:「這是消腫藥油,等晚上讓冬喜姐姐給你揉揉。」

冬喜是郭氏侍婢,這幾日留在四房這邊服侍沈瑞。

他臉上是真心關切,沈瑞想到孫氏事發後祖孫不成祖孫、父子也說不定不成父子,總不能與四房所有人為敵,神色就軟了下來,帶了幾分感激道:「謝謝大哥。」

沈瑾神色越發舒緩,道:「若是累了,就不要強撐著,每日抽空歇一歇,並不礙了孝道……」

第十八章前塵影事(三)

這少年敦和親切模樣,頗有長兄之風,實看不出本主所認為的「藏奸」。沈瑞上輩子生活在大家族,見慣了親戚之間的傾軋紛爭,自然瞧出這少年所言並非做偽,便老實地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