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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頁(第1页)

孫氏對她,並不是一般的救命之恩,以命換命也說得過去。

這次孫氏大喪,郭氏跟著大病一場,這兩日才掙扎著起身。五房其他人並沒有像沈理這樣為孫氏出頭,大家也並不意外,因五房當家的老太爺素來行事謹慎。孫氏喪事未完,沈家四房對沈瑞的安排還不明朗,五房提前說什麼也沒有意義。

沒想到這個時候,五房老太爺主動開口,而且話中之意,直白地表露出對四房上下都不放心,推出兒媳婦郭氏來照看沈瑞。仔細一想,郭氏還真是最恰當的人選。沈理之妻是京城官宦之家出來的千金小姐,哪裡是能照顧人的。其他族親,即便受過孫氏小恩小惠,可人走茶涼,能不能盡心照顧沈瑞也是兩說。

不待沈舉人說話,宗房大老爺已經點頭道:「五太爺的吩咐很是妥當。」

族中長輩與宗子都已經發話,沈舉人雖很不情願,可只有應下。蹲在沈瑞身邊的沈理見事成定局,不由鬆了一口氣。被他扶著的沈瑞,聽到這裡,提著的心也終於放下,身子一下軟了下去,沈理大駭,高呼:「瑞哥兒……」

小小孩童,已經昏在沈理的臂彎中,雙眼緊閉,人事不知。

幾個加起來年歲足有三、四百歲,見慣生死的族老,都被沈瑞的昏厥嚇住。

天老爺哩,「寵妾滅嫡」不過是沈舉人個人德行有瑕,真要出了「父虐子致死」之慘事,沈氏一族百年清名還要不要。

宗族大老爺忙道:「快去請大夫!」

旁邊幾位老太爺也附和道:「快去,快去!」

沈舉人已經傻眼,被催促幾聲方對管家揮了揮手。

沈理已經抱起沈瑞,進了裡屋,將他放到床上。

看著這簡陋的幔帳,還有牆角不帶丁點熱乎氣的炭盆,沈理當即落淚,衝著靈棚的方向跪倒,泣告道:「嬸娘,侄兒愧煞,疏忽至此,沒有早來幾日,竟使得弟弟受此磋磨!」

眾族親看著這冰冷簡寒的屋子,皆是無語。耳聽為虛,眼見為實。

五老太爺再次開口道:「沈源,哪個安排此處給瑞哥兒『修養』?」

沈舉人漲紅了臉,憋了半響,方低聲道:「是鄭氏。」

眾族人都是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卻無人再提鄭氏。妾室扶正本就不怎合規矩,因鄭氏出身書生門第,又有做官的兄弟與秀才兒子,族人雖聽到風聲,也並沒有時候什麼。眼下既然坐實鄭氏虐待原配嫡子之事,想要扶正就成了妄想。即便沈舉人不長記性再次提及,族人也不會鬆口,讓此等惡毒婦人污了門風。

站在眾人身後的沈瑾,望向沈舉人的背影,臉上滿是震驚與不解。

管家要比眾人想想的回來的快,身後跟著三、四人,都是城裡幾個知名藥堂的大夫。眾人瞧著雖疑惑,可也曉得眼下先看病要緊。

同行相忌,換做其他家,請了自己,又請旁人,這樣像是不信任自己醫術的,幾個大夫早就惱了。眼下,幾位大夫卻是心平氣和地,依次給沈瑞診脈。只是診了脈後,眾大夫的臉色都有些難看。

沈理顫聲道:「我這弟弟到底如何?」

幾個大夫都閉口不言,被眾人追得緊了,方推出一個年紀略輕的,「氣血兩虛」、「外傷雖愈,又引風邪」、「胃空身疲,需徐徐進補」說了一大堆。

沈家耕讀傳家,在座的都不是白丁,哪裡聽不出其中的意思,這說白了,就是受傷後凍餓至此。堂堂沈家四房嫡子,竟然被凌虐自此,怪不得幾個大夫都不敢說話。沈理立時紅了眼眶,恨恨地望向沈舉人。

宗房大老爺道:「需不需下針?瑞哥兒何時能醒?」

那大夫搖搖頭道:「無需下針。小哥只是重傷過後,餓的狠哩,體虛氣弱,傷了元氣,加上心思重,這幾日休息的不好,方昏睡過去。使人用人參熬粥,在爐子上煨著,等小哥醒來用。只是久餓之下,切不可用太多,一碗就好,仔細傷了腸胃。另小哥年歲小,這幾日挨了凍,體裡積了寒氣,需用個驅寒暖身的方子,否則怕是有礙腎水。這屋子空置年久,陰氣濕迫人,實不宜居,若是便宜,還是挪出去養病為上。」

這大夫到底年輕,說起病情來,忘了方才的顧慮,只顧著病人好,說著說著說了大實話。直待說完,他才想起這關係沈族陰私,自己這番直言怕是得罪人了,臉色就有些灰敗。

眼見著大夫直言,沈舉人或許恨死他,沈理只有感激的,上前道:「床上是我恩嬸骨肉,大夫若是調治好瑞哥兒身體,就是我沈理恩人,請受沈理一拜。」

雖沒有見過沈理,可沈家出了個宰相之婿、當世狀元公,松江府誰個不知其大名。吳大夫很是受寵若驚,忙側身避開,道:「小民既受狀元老爺相召,自竭心竭力,不負所托。」

旁邊幾個大夫見狀,也上前拜見沈理,口中也是「應命而來,幸見狀元老爺,三生有幸」之類的話。

眾族人這才知曉,這幾個大夫本受沈理相邀,候在沈宅外,才來的這麼快。

第十二章靈前孝子(五)

外頭鬧哄哄的,沈瑞絲毫不知,好夢正酣,原本模糊的前世景況逐漸清晰起來。

不知是莊子夢蝶,還是蝶夢莊子。沈瑞覺得自己這幾日跟做夢似的,可是他曉得自己並不是做夢,而是真的回到五百年前,從二十六歲的沈睿變成了九歲的沈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