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第1页)
刘柳大喜过望,道:“好!李勇什麽时候回来?咱们等他一起。”
杨老爹顿了顿,道:“不是咱们,是你。带上桂娘和小山,你们三个出城吧。”
桂娘刘柳大惊,王海自一旁解释道:“鞑子连日增兵,韩相公护着太子往南边去了。”
刘柳大怒:“太子和韩长青弃城逃了?!难道你们还要留下?”
杨老爹道:“不错。我等既为守军,自是城在人在。”
桂娘俯在杨老爹膝边苦苦哀求:“爹爹,连太子也走了,储君弃民于不顾,您又何必耗在这裏!爹,您和我们一起走吧!”
杨老爹伸手抚了抚桂娘头发,仿佛她仍是一个小小女孩儿,柔声道:“傻孩子。若是无人守城断后,你们又能跑出多远呢。”
桂娘泣不成声。杨老爹又对刘柳道:“次山,桂娘就托付给你了,叫我知道你待她不好,定不轻饶。”
刘柳含泪答应。
杨老爹叹道:“可惜不知见不见得到你二人为杨家延续香火。“
刘柳闻言双膝跪地,对杨老爹道:“爹,我改姓,从今往后就叫杨次山了,杨家香火必不会断绝。“
小山也随他跪下,脆生生地叫了一声“爹”
,又道:“爹,我也改。”
杨老爹含笑道:“好好好!都是好孩子!”
又撚须道:“早岁哪知世事艰,中原北望气如山。小山,你可愿更名‘望山’?”
小山磕头触地,道:“望山拜谢爹爹赐名。“
杨老爹坦然一笑,道:“我今日心愿已了,你们速速出城,不必再耽搁了。“
刘柳悲恸难忍,几番低头拭泪,哽咽难言。王海一拍他肩膀,道:“怎麽哭得像个娘们儿似的。我会照顾好杨老爹,不消日就追上你们了。你快别哭了。”
刘柳攥住他袖子,勉强挤出几个字:“活着回来。”
杨老爹双目泛红,拉上王海就要出门。桂娘喊道:“爹,每隔一裏地,我就在树上绑上红布条,刻上记号,你们一定要追上来!”
杨老爹点了点头,迈步走出家门,终究未曾回望一眼。
桂娘和小山几乎哭晕过去,刘柳知道不可再耽搁,忍痛催促二人收拾行装,傍晚方出了城。刘柳赶车走出十几裏,渐渐赶上一些南逃平民。他们大多以人力推车,幼童老者,无不困顿。刘柳有心施以援手,无奈自己也只得一副车驾,逃难之民甚衆,帮哪个是好?
路边又一幼童跌倒大哭,旁边一个老者伸手拉起那嚎哭小童,一双浑浊老眼却死盯着赶车的刘柳。刘柳咬牙一抽鞭子,大青二青奔行而过。那老者长嚎一声:“为富不仁,为富不仁哪!”
刘柳本有愧疚之心,这老者一声嚎叫反而激得他满心反感。刘柳心道,相比太子韩长青之流,我已经仁义得很了!手下一抖缰绳,纵得大青二青带起一片烟尘。桂娘料刘柳心中不快,掀开车帘道:“次山,小心赶车,不要理他。难民太多,咱们救不过来的。况且财不露白,咱们这车已经太显眼了!”
刘柳心下顿时安定许多,应了桂娘一声,再不理睬路人,只顾赶车向前。三人接连几日风餐露宿,小山状态尚可,刘柳和桂娘身体上却都出了一些状况。刘柳因为赶车呛了不少冷风,触动咳疾,连日咳痰带血,又不敢叫桂娘小山看到。桂娘则是不思饮食,时常胸闷呕吐,不过几日就瘦了一大圈儿。
刘柳多方打探,确认再走一日就可到滁州境内了,因几天来也未遇上金兵,想来已经到了安全地界,便和桂娘商量了,準备找个驿站休整一日。可惜理想丰满,现实骨感,刘柳不认得到驿站的路,直到太阳落山,仍未找到宿头。桂娘宽慰他到:“这也没什麽。咱们歇在车上就是了。”
刘柳叹气:“连着几夜睡车棚子了,腿都伸不直,你和小山脚脖子都肿了。哪怕有个小店,简单梳洗一下也好啊。”
刘柳这边正犯愁,突然一个小童蹦跳而来,笑嘻嘻问道:“官人可是要住店吗?”
十五、伥鬼
刘柳正欲答话,又听一个妇人笑道:“大郎,不要顽皮。”
这妇人上前对刘柳福了福身,又道:“官人赶路怕是累了。我家客栈就在不远,床铺干净,有酒有菜,官人何不去歇歇?”
说着竟要来拉刘柳手中缰绳。
刘柳心说这可是正瞌睡就有人递枕头,只是这妇人一脸精明算计,拉客拉惯了的样子很是不讨喜。此处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桂娘小山都累坏了,刘柳心想大不了多花些银钱,好好休息一夜才是,因此还是跟着这妇人走了。桂娘担心同杨老爹他们错过,又在路口结好布条、刻了记号方才上车。
路上刘柳问这妇人:“大嫂,北边正在打仗,你们怎不南迁,反到在这地界儿开起店来了?”
这妇人回答得熟门熟路:“我们小本生意,在哪儿不是做。况且这几天来投店的多了,奴家当家的更不舍得走了。”
说着一笑,露出森森白牙。
几人约走出三四裏地,来到一处客栈。说是客栈,也只有前后两所大屋,东西两个耳房,想是厨房柴房。店门口立着一根两长多高的杆子,挑着幌子随风而晃。桂娘下车后四下打量一眼,小声对刘柳说:“新龙门客栈?”
刘柳一头冷汗,道:“来都来了。晚上警醒点就是了。”
刘柳领着桂娘和小山走到前厅,只见屋裏立了四五张八仙桌,掌柜的正指挥两个伙计擦凳子。屋裏除了刘柳一家别无其他客人,刘柳心中暗道不妙。掌柜的见了他们挤出一脸笑意,迎上来问刘柳用些什麽酒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