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第1页)
刘柳闻言热血上头,忙问:“仙长,您也来自后世吗?”
那老道长笑道:“贫道却没有这样的缘分。大道无常,贫道能助贵客解脱眼前困局,便是莫大的机缘了。”
刘柳难掩激动,问到:“仙长可能救治车上伤者?”
那老道笑道:“能。”
六十六、遗书
有些人扮相仙风道骨,张口天意闭口机缘的故弄玄虚,其实本质就是披着方外高士外衣的奸商。比如眼前这位自称玄门正宗、张天师第三十代传人的张继先张仙长,先是一口答应救治半死不活的许诚,接着委婉地表示许诚伤重,为了救治于他少不得消耗本门历年来积累的天材地宝,若这些宝贝属于他一人也罢,可是门内上上下下为了采集这些宝贝,委实付出了不少人力物力,总不好因他一句话就白白损耗,因此医疗费还需刘柳结一下。
许诚本就是因刘柳而伤,刘柳负责救治理所当然,但是从张仙长掏出一副黄金算盘开始,事情的发展就呈现出一种急转直下的态势。这老道将刘柳记得住记不住的资産统统盘算了个遍,甚至连马车上剩下的礼物、行李以及马车本身都没放过。刘柳崩溃道:“仙长手下留情,在下还需要马车去楚州传信啊!”
张老道眉毛都不擡一下,道:“贫道租给你,租金纹银一百两。”
刘柳:“…仙长,你这个算法,我哪还有钱付租金给你啊?!”
张老道斩钉截铁:“可以赊账,打个欠条就行了。“
刘柳内心冷笑,老家伙,我有命借没命还,总算让你这算破天亏一回。结果张老道贱唆唆地道:“听闻施主同宜妃娘娘情谊深厚。“
刘柳:“…讹传。”
张老道置若罔闻:“施主何不留封书信给宜妃娘娘?”
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味道,这算无遗策的功力让刘柳不由想起一个邋裏邋遢的身影,于是试探着问道:“仙长,您老可认得一个姓贾的道士?”
张老道揽须道:“正是一个不成器的徒孙。”
刘柳:“…您谦虚,贾仙师尽得您的真传。”
张老道干干一笑,道:“施主通透,岂不闻这黄白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
刘柳:“所以您这世外高人,为何还要对这些俗物取之尽锱铢呢?”
张老道:“这些俗人眼中的‘物’,在我道门眼中即为‘执念’,化解‘执念’,本身就是修行的一部分。”
刘柳:“…我怎麽觉得‘物’没了,我的‘执念’更深了呢?”
张老道笑道:“施主的执念真的是‘物’吗?”
刘柳:“…不是吗?君子爱财,我也爱财,谁能不爱财呢?”
张老道问到:“比起财物傍身,施主虽浮财散尽,但那位小将军却得一生平安,施主便更觉得心安不是吗?”
刘柳鼻子有些酸,低头道:“好像也对。”
张老道又道:“施主的执念并非‘物’,而是‘不亏欠’,比起‘失去’,施主更加难以忍受的是‘愧疚’吧?即如此,贫道化去施主的‘外物’,还施主一个平和安静,岂不是一件大功德?”
刘柳思索片刻,道:“难怪您老是贾道士的祖师爷,您这洗脑段位比他高明多了。”
张老道微微一笑,笑容中却透出丝丝悲悯,道:“施主,或许有人不在意你的‘亏欠’,反而在意你不肯亏欠呢?”
刘柳一愣,想了一会儿道:“人这一辈子太长了,足够长到某一天突然后悔自己过往的付出、进而憎恨起接受自己付出的那个人。若不巧这人还张着手等待自己付出,岂不是太尴尬、太令人生厌了?”
顿了顿又道:“不过这与仙长而言岂非是好事?”
张老道不解,刘柳笑道:“如此一来仙长便可去寻那个人,再添一笔功德不是?”
言罢哈哈大笑,越笑越想笑,竟然停不下来,以至于笑出眼泪来。
张老道摇头苦笑,给刘柳拿了纸笔遍飘飘而去,大约是看刘柳也不像是会赖账的样子,干脆救治并培养下一个潜在客户去了。
少了张老头在眼前晃悠,刘柳觉得灯火都亮了,于是揉揉眼,提笔写道:
“桂娘,
展信如晤。
这可能是我最后一次写信给你,山长水远,我猜我也没有机会再同你见一面了。我在这裏的路眼看就要走到尽头,所惦念的唯有你同依依而已。我本想拼搏奋斗,累积些许资本或名望,让你同依依在这个吃人的时代过得尽量平顺一些。可惜终是能力所限,这半生尽干些奔波徒劳之事,未扯你后腿已是万幸,更遑论助你一二了。
你在宫中辛苦,我却有些身后事不得不托付给你。蜀将吴曦叛国,许诚为看护我受了重伤。我将余财给了一个叫张继先的老道士,希望这老道能捞回许诚一条性命。我在这边见到了史彬,他行事越发跋扈偏激,你需多加小心,将来若有沖突,需以保全自己为要。望山、冯山有老冯叔照应,我还算放心,若是两个小的能成材,将来也可添些助力。
韩长青强举北伐大旗,仗却打得稀烂,我同韩兴往云南调粮,已然失败了。看来匡扶社稷这等大事实在超出了我的能力範畴,手握剧本也没能扭转乾坤。真不知道某些个开局一个碗的神人是怎麽平定四海的。
滞留这许久,也不知道咱们的时代是不是还等着咱们。我总觉得我还有事情没做完,我的亲人、你的亲人还在呼唤你我的名字。因此你不必为我惋惜,也许我只是先走一步,先和家人团圆了而已。若果真如此,我一定找到你和你的另一个依依,和她一起等你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