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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人知道,在打开车门看见姜白榆身上染血的刹那间,有什么骤然碎裂的声音在宋纪耳畔响起,失重感以及混沌感同时袭来,心脏被生生撕裂的感受让人几欲昏厥。
视网膜被漫天的灰色网格所覆盖,所有的一切都变得格外暗沉,唯有姜白榆身上的鲜血红得刺目。
世界在宋纪面前一寸寸坍塌。
见状,在场的人也没人再费心去劝他。
什么冷静,怕不是早就已经疯了。
*
深夜,病房的门被人自外悄无声息地打开。
姜白榆白日里已经睡得足够久,身上的伤口又在隐隐作痛,因此只需要一点非常微小的动静就足以让他醒来,此刻他阖着眼,察觉到来人无声地站在他的床畔。
身上的药是前不久才刚刚换过,应该不是来查床的护士,姜白榆大概能猜到对方的身份,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没有选择睁眼。
纵使他已经极力放平了呼吸,但仅是一瞬间的气息变化也没能逃过将正副身心都放在他身上的人的感官。
宋纪伸出去的手就这么被生生止在在半空,随后又缓缓收了回去。
两个人一个装作不知道对方来到,一个装作不知道对方已经醒来,彼此都分别以一种自欺欺人的状态,在盈满消毒水气息的昏暗环境中,隔着一层看不见的薄膜与对方相处。
“阿榆。”
过了许久,姜白榆听见宋纪低声喊了他的名字,对方嗓音很轻,又掺着几分哑意,让姜白榆掩在被下的指尖不自觉轻轻一动。
“对不起。”
宋纪的道歉在姜白榆的预料之外,他并不明白对方为什么要为与自己无关的事情道歉,但即使想问,处于这种情况下,也无法突兀地睁开眼。
好在宋纪没待多久,又过了五分钟,对方就如来时那般无声地离开。
姜白榆没有想清楚这人道歉的原因,干脆也不再去想,很快就将这句话沉在心底,重新陷入睡眠之中。
关于后续事情的解决秦枝几个人都不约而同地避开了姜白榆,在他尝试问起时,也总以一种轻松的语气一笔带过去,只说让他安心。
于是姜白榆便也不再试图去了解,只专注将心思放在养伤上。
虽然姜白榆身上的伤口起初看起来有些惨烈,但好在防护得当,只留下碰撞而导致的轻微骨折和玻璃碎片划破导致的擦伤,再加上请的是京都最好的医生和又用了最好的药,姜白榆恢复得很快,没过多久就能够顺利下床走动。
在他养伤的这段时间,宋纪在白日里从未出现在他面前过,平素里都是秦枝和方城几个人抽空来看他,也顺带帮他想尽方法瞒住了姜澍。
盛锦在得知消息后也常往这边跑,但每次都挑了与盛时澜错开的时间,姜白榆刚开始没有察觉,是在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他与盛时澜是兄弟之后,才疑惑对方似乎从未和自己的兄长一起出现。
不过他隐约察觉到这件事涉及到盛锦的隐私,因此也没有去问。
至于外界和学校那边的消息,姜白榆不清楚宋纪用了什么方法压下去,只是在他精神好了些后,从林渡的口中得知了齐若退学的消息。
所有的事情似乎就此告一段落,至于平静水面下的那些风起云涌,则与姜白榆再也没有丝毫关系。
至少表面上看起来,被强制偏移的列车又重新被拨回正轨,向着正常的方向驶去。
然而在每一个寂静无声的夜晚,姜白榆所在的这间病房房门总在固定的时间被人悄声打开,起初对方顾及着姜白榆的伤势,不会停留太久影响他休息,等到他恢复得差不多了之后,宋纪见姜白榆始终没有要睁眼看他的意思,索性一天天延长了停驻的时间。
男人似乎清楚这是最后能够近距离接触姜白榆的机会,因此望向他时视线都格外专注,有几次姜白榆在他的目光下几乎要憋不住睁眼,然而在他睁眼之前对方就先一步起身离开。
和被囚在山庄里时不同,宋纪并没有企图对他动手动脚,每每就只是单纯地盯着他看,时间一长,就给了姜白榆某种自己是什么被珍惜地保存在藏馆里的文物的错觉。
纵使如此,姜白榆也并不赞同对方宁愿舍弃修养的时间,也要在深夜在他身边枯坐的行为。
直到姜白榆几次在午夜梦回时被车祸的场景所惊醒,金属扭曲与双亲离世时的耳畔的哭声交错响起,恍惚却间总能听见门口响起的开门声。
比起寻常时刻都显得清晰、也要仓促许多。
开门进来的人总小心地坐在床畔,避开了姜白榆身上的伤口,隔着被子谨慎地笼罩住他,接着是富有规律的拍抚。素来能言善辩的人,每当这个时候,却只会将“没事了”
、“不怕”
几个词句颠来倒去地讲,直到将姜白榆重新安抚下来,听见均匀的呼吸声响起,才起身离开。
因为住院的缘故,宋纪身上熟悉的沉木香气散了很多,但每次拥住姜白榆的怀抱却始终沉稳有力,带着足以令人卸下心防的安全感。
梦魇和疼痛在熟悉的怀抱中,如同被月光照拂的阴霾,一点点散去了。
这样的次数一多,姜白榆才在某个夜里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原来宋纪一直没走。
不是关上门以后就彻底离开,而是一整晚都守在门后,生怕姜白榆有什么不对劲没法第一时间反应过来,于是一直在门外守着,所以无论姜白榆在什么时候、又因为什么原因醒来,对方总能准确地察觉到并推门而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