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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弄不清楚他是何时来到对岸,好整以暇的等着我自投罗网,想必那张被丢到冥河中的人皮也只是他用来吸引我注意力的。这才叫我没注意到他不声不响渡河的时刻。我上岸之际的确还在奇怪,茉茉安置在冥河下游的小船,是什么时候飘到中游地段来的。
小鬼头自打一开始就没有打算放弃掉我,欲擒故纵的陪我玩了这么久,控制好所有的时间点,恰好在尸胎被第五道血雷劈得连渣都不剩时。一面避开雷云,一面顺手黏上我这第二顺位的挡雷板,可见他确然是个灵智颇为不错的妖物。
此刻要逃已经不现实了,雷云转瞬将要移到这方来,小鬼头朝我伸着一双小小的手,明明是欢快的表情,声音却是森然沙哑着的,“你是要死着替我挡雷,还是活着挡?”
我朝后退两步,并不回应。反正都其结果都是差不离的,还要费心选个什么劲。
想来小鬼头也是觉得时间并不至于充裕到还能陪我戏耍一阵的程度,道完那一句之后见我没个反应,桀桀笑了声后,就在眼前生生消失了。
我这具残魂骷髅的反应已然差到,直在被他整个扑倒在地之后,才堪堪反应过来他方位的所在。
他整个人趴在我身上,像是疯了的恶兽一般,一口白牙咔嚓的咬在了我的颈骨之上。我听到那断裂的一声,甚至以为自己就这样断成两截了。没想一脚狠力的踹在他胸口,直将之甩出去十丈来远之后才发觉,碎掉的原来是他的牙。
我爬起身,摸着完好无损的脖子看小鬼头捂着嘴在地上挣扎呜咽着,见我起身又一手半撑起身子,阴测测的盯着我。
我给他瞧得发毛,心里直往下沉。眼见着小鬼头身子一低,四肢并用的正面朝我扑来,暗叹这实在是到了一个被动等死的境界。
霎时又觉脑后生风,警铃大作的骇然回头,却见一双指节分明的手轻轻覆上我的眼。柔和的衣袖触到我的肩膀,是一个带入怀抱的姿态。
茫然时,有人自我耳后缓声道,“千洛,你老大来罩你了。”
☆、轮回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我始料未及,尚未来得及反应什么,头颅正对的近处乍现一声小鬼头含糊的嘶吼,鼻息甚至近可感知,将我吓了一跳,不自觉后退小步……
是以,这小半步的一退,我光溜溜的背脊正好贴上身后之人的衣衫,而他原本将我拉近、从后随意搭上覆住我的额头和眼眶的手,更是配合着的将我往其怀中再带了带。
我一呆,等终于反应过来这个“他”
是谁的时候,不自觉猛然冰冻僵立,不动声色且稳妥的手贴大腿,立正了。
折清对我的靠近并没显多在意,待我站定后才松了环抱着我的手。
我咽了口虚无的口水,抬眸。
入目之处是小鬼头悬着的瘦弱身子,被折清一手松松扼住脖颈和下颌,连尖叫都不能的磨着尚存的几颗牙,一双似蛇的竖瞳,隐隐渗透暴怒的血光。偏偏周身上下皆崩得紧紧的,像被什么无形之物束缚住一般,一动不能动的束手无策着。
我看清现在的局势,默了半晌后,正欲狗腿的赞一句老大高明,却被人一个顺手的丢开了去,骨碌碌的在乱石堆中滚上一遭灰头土脸。
折清瞧也没瞧我,“走远些。”
我诺诺的抖一身灰,一面点头,一面开溜,“好的,老大。”
一口气跑了百来米,从死里逃生的境界中走出来之后,才终于想起义气这种虚无的玩意,有点放不下面皮的忙顿了步,于飘渺成丝的雨雾中回首一眼折清所在之处。
唔,朦朦胧胧什么都瞧不清楚。
我抹一把眼洞前滴滴答答的水帘,狠力的凝神远目,才终模模糊糊见着冥河岸边,猩红雷云压低,纠缠成网的闪电恍若天际破碎的裂痕,一洗冥界黯沉的色泽。洪水的喧嚣间,仿佛霎时天崩地裂,呈构出一幅末日之景。
而便是在这么一副景致之中,折清姿态宁静,半俯下身,一手浸在冥河之中,淡然垂眸凝视。手边水花激烈的四下飞溅,像是有什么在剧烈的挣扎着。在我这个方向唯能看见水面上,偶尔扑腾出一只幽绿的鬼爪,徒劳而狠绝的抓向折清的手臂,带着几分拼命的架势。
双胎尸鬼凄厉的哭喊像是趋于无力一般,渐渐转为婴儿的啼哭,听上去格外的可怜,却迟迟不见他的肉身被万鬼啃噬殆尽。
我担心的拧眉,折清的神情在茫茫雨雾之中淡然着,无所谓于它的挣扎,似乎对尸鬼说了句什么。
我想他一贯惜字如金,怎舍得还同那尸鬼说道句话,赶忙凝魂在耳仔细去听。
正是聚精会神之时,水声稍起,那端折清蓦然偏首,雨丝绵延处,他悠远眸光遥遥落定在我身上,唇微微一抿。
我一怔,以为他要同我说什么。与此同时,一道血红的雷光毫无预兆的坠落……
寂然无声的刺目的光幕聚合,我怔然凝望着的身影,湮没于无尽光华。
一切无声,直待光幕崩裂,短暂的极静破碎,仿佛有什么突然在耳边悍然炸裂,脑中一阵虚无的轰鸣,久久不散。
无形的音波激荡过境,便是一阵不可阻挡的地裂山崩,河道被掀翻凝滞,生生逆流而上。
我所见,恍似无形的空间波动犹如荡开的湖面涟漪,所过之处,就算是冥河之中的鬼魂亦瞬间徒作灰飞烟灭。恍若一场灭世的浩劫毫无预兆的降临,万事万物,在劫难逃。
也便是在那个时候,我才想起自己还拖着一副残损之躯,不晓能不能抵挡下这份劫难。
然在那波动在蔓延至我身前之时,一道结界悄无声息的凝聚而成,我之身侧,霎时安宁。
风波过境之后,是长存的寂静。
再无后继的愀然沉寂,无声无息的涤荡开来一份肃杀。
我在原处久久的站立着,像是呆了一般。
实则,在我如今现有的记忆之中,就已经有过数十次濒临死亡的时刻了。即便毁天灭世,或是阴冷可怕的场景印在脑海,或许记忆犹新,却没哪一次会叫我体会道真真切切的恐惧。
可折清方才对双胎尸鬼道出的那句话语,不期然被我尽数听取之时,却让我无由来、发自内心的打了个寒颤。愕然抬头望向沉得厉害的雷云,时隔多年之后才再度清晰的明晓,何为恐惧。
适时漫漫水波浮动,双胎尸鬼已然失了挣扎,折清垂首,眸光收敛,承着三分凉薄与它道话语的便是。
“你一番心计谋划,如今可是看清,谁成了谁的替死?“顿一顿,”
不过你既然想,那便来试试,看这血雷落下后,会是谁的灰飞烟灭。”
……
血雷一共六道,并非九道,名为六道轮回。自洪荒开辟以来,最险恶的雷劫。拢共十次降世,三位上古魔尊因此永久消匿,再无讯息。
放目望去,已然不见冥河的另一岸,只剩汪洋的一片,汇聚在雷劫过后巨大的深坑之内,断了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