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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嬷嬷不再作声,将眼底那丝不忿藏得更深了,返身去取镯子。
后来晚膳时,席间众人其乐融融,崔寄梦顿时有种不真实感。
爹爹还在时祖母不喜阿娘,一家人只表面和气,后来祖母和阿娘关系好转,爹爹和阿娘却先后离世,最后连祖母也走了。
她好似从未感受过这种温暖。
这一顿饭,她吃得很小心。
并非因为拘谨,而是不舍得让这和乐美满的氛围匆匆结束。
晚膳过后谢泠屿因衙署中临时有事匆匆出门,崔寄梦也该回去了。
走前,王氏拿出个玉镯子:“好孩子,这是阿屿外祖母留下的,说等他娶妻后给他妻子,现在舅母提前把它给你。”
崔寄梦心间一暖,因镯子意义非凡,她怕戴上不慎磕碰,妥帖收了起来。
见她没带丫鬟,王氏还特地派了那位朱嬷嬷护送她回皎梨院。
朱嬷嬷和和气气的,恭敬朝她福身:“奴婢护送表姑娘回去吧。”
崔寄梦滞了下,这声音她无法忘怀,正是先前在假山石嘲笑她的其中一位妇人,她略有犹豫,怕这嬷嬷心术不端。
但旋即想起当年祖母在时曾说过:“傻孩子,你别看家中众多仆从,各个把你捧上天,但他们不全是衷心护主的,有的只不过是因为你是主子才如此。”
“所以,治家靠的从来不是底下人对主子的喜爱,而是身份上的服从。”
不过是位喜欢捧高踩低,搬弄是非的妇人,她若因噎废食,岂不辜负祖母教诲,便任由朱嬷嬷护送着往回走。
假山石一带昏暗,只有一盏灯笼照明,漆黑的夜随时要把人吞没,又是和对她有成见的朱嬷嬷同行,崔寄梦难免忐忑,以至于忘了留意脚下的路,黑暗中只觉脚边被什么绊住了,踉跄着扑跪在地。
朱嬷嬷急得忙扔了灯笼去扶她,这下好,没了灯笼,只能抹黑,粗心的妇人在地上摸索了许久才成功将她扶起。
妇人内疚地连连自责,因为没扶好主子惶恐不安,声音也带了哭腔,崔寄梦心一软,原谅了先前她背后嘲讽她的事。
回到皎梨院,打走朱嬷嬷,换下衣裳,才觉那镯子不见了,刚步入假山石林那会还在的,定是被绊倒时跌落的,她匆匆唤了采月摘星一道回去找。
假山石一带。
谢泠舟本来在读书,奈何静不下心,遂出来走一走,忽闻假山深处传来一个熟悉声音,带着哭腔。
和昨夜梦中狎昵戳按时听到的那一声很像,莫非是二弟和她……
谢泠舟冷下脸,折身返回佛堂。
凌晨时中书省有急务,他忙到晌午才归家,听说昨夜表姑娘在假山附近弄掉了二夫人送的手镯,如今正苦找着。
果真是她和二弟。
他们在假山后做了什么?投入到连东西掉落了都未觉。
谢泠舟狠狠攥紧手中佛珠。
正好云鹰从外头查探消息归来,一听到此消息,邀功似地凑到谢泠舟跟前。
“话说,属下方才刚回府,见二房那管事嬷嬷鬼鬼祟祟出门,去了当铺,公子!您说巧不巧,昨夜属下亲自见到她护送表姑娘回到皎梨院。”
谢泠舟眸光微动,坚冰软化。 看他良久不变态,云鹰再度询问:“表姑娘的事……您还管么?”
刚说完,主子抬眸冷冷敛他一眼,淡声吩咐:“你去当铺将镯子赎回。”
谢蕴嘱咐过他不可越俎代庖干涉二房,昨日又见到崔寄梦和二房兄妹两亲如一家,谢泠舟更不愿掺和此事。
赎回镯子交予她全当弥补。
为自己在梦里的冒犯和亵玩。
这厢崔寄梦找了整整一日却遍寻不见,急得快哭了,她知道王氏赠她镯子意义非凡,弄丢镯子实在忐忑。
她让院里人继续找,自个去了二房,不管镯子能否找回,都不能瞒着舅母。
至少先和二舅母赔个不是。
到了二房,谢执也在,见她神情郁郁,大步走上前:“怎的了,孩子?”
王氏也关切地迎了上来。
崔寄梦看着两位长辈,更是惭愧。
随后,她说了镯子不慎丢失的事,刚说完,王氏几乎失声大叫:“什么?丢了!”
“别吓着孩子。”
谢执止住妻子,安抚外甥女:“无妨,我们加派人手去找,府里规矩严,下人们便是拾到了也不敢私藏。”
王氏也只好收起不悦,唤来朱嬷嬷,“去,带着二房所有人去找。”
朱嬷嬷毫不担心,横竖有这位表姑娘担着,再不济可以说是下人捡到了,责备不到她这来,放心地去了。
至于王氏,看着满脸内疚的外甥女,又知丈夫护短,纵然不大高兴,也只能作罢,宽慰了几句打她回去了。
崔寄梦走后,王氏瘫坐在椅子上,眼圈泛红,“那镯子可是外祖母传给阿娘的,阿娘又传给我,如今却……我……”
“好了,我知你难过,孩子也不是故意的,先着人找吧。”
谢执温言道,并伸出粗糙大掌拂去妻子眼角将将溢出的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