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第2页)
“今天来堵门的分包商只是其中一部分,都是比较小的,他们抗风险能力差,所以听到风声就过来了。咱们马上兑付,可以给其他分包商一个积极的信号,打消他们的顾虑。如果咱们今天不结算,一旦他们也担心了,也来要求结算,那咱们是扛不住的。所以,先给他们结算,崔哥的钱我再想办法。”
“行,我明白了。”
挂断电话,夏明抽出一支烟,叼在嘴里,正想找打火机,感觉有人看着自己,一抬头,看到苏筱抱着花站在走廊的另一头,神色复杂地看着自己。他将烟拿下来,塞回烟盒里,冲她笑了笑。
一夜沉淀,两人的心境和昨日不同了。
苏筱觉得自己对夏明的要求太高了,毕竟当时他舅舅刚刚经历过几个小时的手术,他很难有心情去思考谁对谁错。
黄礼林既然没有生命之忧,夏明的忧虑减了大半,有心情思考其他,觉得昨天对苏筱的态度虽不至于恶劣,也太过冷淡了。他接过苏筱手里的花,递给护工,说:“我舅舅刚刚睡着,你陪我去院子里走走吧。”
苏筱点点头。
此时的北京是三月初,春寒料峭。从暖气开得足足的医院病房到露天小院,冷空气扑面而来,冷固然冷,头脑也为之一清。院子的迎春花已经长出花苞,白玉兰正当时令,枝头一朵朵如同玉石砌成。
夏明见苏筱一直沉默,虽并肩而行,中间却似隔着无
形的墙,知道昨天伤了她心,说:“对不起,昨天我太担心舅舅,心情不好。”
“我明白的,我不怪你。”
怪确实是不怪,情感上的落差还是有的。大前天晚上两人才如胶似漆,昨天却一下子生分如路人。之前有多美好,昨天便有多冷冽。就像从有暖气的室内走到冰冷的户外,倘若没有室内的暖,外面的冷并不可怕,但是经历过室内的暖,外面的冷就有些难以承受。
夏明停下脚步,紧紧地揽住苏筱。
毕竟是爱着的,苏筱一开始身子还是僵硬的,一会儿也就软了下来,委委屈屈地说:“我真的没有对你舅舅做什么。”
“我知道。”
像是要证明什么,他搂得更紧,勒得苏筱有些透不过气来,但她并没有觉得不舒服,心里反而暖和了。身体的接触打破了心灵的疏离,何况两人本就在热恋期,这个小波折造成的隔阂如同落在水里的雪花一样消散了。
在外面待了小半个时辰,太阳偏西。夏明怕黄礼林醒了见不到他,就带着苏筱回了病房。看着完全失去往日精气神的黄礼林,苏筱心里也不好受,打定主意,无论他如何都不同他计较。
又过了一刻钟,黄礼林才醒过来。他缓缓地睁开眼睛,眼神一开始是虚的,没有聚焦,片刻后,才渐渐有了神,先是落到夏明脸上,然后移到苏筱脸上。苏筱冲他笑了笑,有些紧张,手心都出了汗。夏明
或许看出她的紧张,按着她的肩膀说:“舅舅,筱筱来看你了。”
黄礼林的目光又转到夏明脸上,变得很生气很生气,眼珠子都要爆出来了。他张张嘴想说什么,嘴唇嚅动半天,一个字也没有憋出来。然后,他忽然发起狠来,拉扯起点滴的针头。夏明吓一大跳,赶紧上前按住他。但黄礼林不知道从哪里生出一股不管不顾的狠劲,最终还是扯掉了针头,手背顿时鲜血流淌,都滴到白色的被子上了。
苏筱被吓着了。
夏明按下紧急呼救键,转身朝苏筱嚷了一句:“你先出去。”
苏筱不假思索,转身快步走出病房,好几个医生和护士跑了过来,推开她,跑进病房。护士帮助夏明按住状若癫狂的黄礼林,医生给他打了镇静剂,很快他停止了挣扎,缓缓闭上了眼睛。
医生摘下口罩,语气严厉地说:“你这个家属怎么回事呀?都跟你说了,病人从一个能说能跑的正常人变得半身麻木说不了话,肯定会觉得生不如死,这个时候情绪波动很大,特别需要亲人的安慰与陪伴,不能受任何刺激。要再来这么一次,他很有可能会二次中风,到时候生死就难说了,明白吗?”
“明白。”
夏明十分自责,“不会再发生这种事了。”
等医生和护士走了,夏明也走出病房,神色复杂地看着苏筱。
“对不起,我不知道会这样。要是知道,我不会来的。我先
回去了,你好好照顾你舅舅吧。”
夏明没有说话,也没有表态,就这么默默地看着她。
不表态就是默认了,苏筱转身走了。一开始还期待他叫住她,走得比较慢,渐渐地明白,他不会叫住她,于是越走越快,一口气走下楼梯,走到院子里,她才停住脚步,看着玉兰树。刚才他们还在树下相拥,转眼间又这般了。
她此时已经明白,黄礼林是她与他难以逾越的鸿沟。
病房里,夏明擦去了黄礼林手背上的鲜血,又让护工换了染上鲜血的被子。等忙完,他坐在床沿,看着黄礼林憔悴的脸,心里像装着秤砣一样沉甸甸的。没有想到黄礼林对苏筱有这么大的意见。要在平时,他自然有办法缓解。但现在黄礼林情绪不稳,一个处理不好,真可能就天人永隔了。
他不敢冒险。
傍晚时分,汪洋和天同、天正、天和的三位老总来了。四人在病房里坐着,怕吵醒黄礼林,都没有说话,只是神色复杂地长吁短叹。黄礼林一直没醒,探访时间到了,护士一间一间病房地赶人,四人只得起身离开。
夏明一直将他们送到院子里:“谢谢各位来看我舅舅,等他明天醒了,我会转告他的。”
天正的郑总抹抹眼睛说:“昨天就应该来的,只是太忙,没抽出空。”
“汪总昨天已经跟我说过了。我舅舅现在病情还算稳定,大家不要担心。”
郑总摆摆手说:“你这
话太生分了,我们跟你舅舅都是十几年的兄弟,你放心好了,我们一定替他讨回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