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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阵子为陈同甫赋壮词以寄之拼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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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第1页)

刑部还有一名范主事,年纪比晚词大得多,于是大家都她小范主事。

同值房的彭主事年近半百,精通刑法,晚词有不懂之处便请教他。彭主事喜她聪明伶俐,乐得教她。晚词隔三差五带些蜜饯糕点孝敬他,老人家好这一口,更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做了一个多月的小范主事,晚词才发现即便同在一个衙门,她碰见章衡的机会并不多。

刑部只有两位侍郎,另一位苏侍郎便是昔日的苏主事,他和章衡还有姚尚书的值房在一个院子里,门口有兵士把守,等闲不得入内。

每月中旬,书吏会把新修的敕令送给章衡过目,据说章衡处理公务速度极快,且甚严格,若有问题,隔日便会叫人过去修改。

这日晚词被叫过去,已是六月里了,姚尚书种的葡萄还只有小指头大,一嘟嘟垂挂下来,姗姗可爱。

走进值房,章衡正在批阅公文,抬眼看了看她,道:“坐罢。”

晚词坐在他对面的圆凳上,他用朱笔写着字,一时没有说话。屋后有一排柳树,树上的蝉奋力鸣叫着,知了知了,清脆的声音穿透窗纱,此起彼伏。

章衡搁下笔,拿起日前送来的敕令,告诉她这处不妥,那处不当。晚词面上恭敬,心想这人吹毛求疵,一如既往。

待她修改完毕,章衡又看了一遍,点头算是满意,吃了口茶,道:“跟我去捕蝉罢。”

晚词一愣,道:“捕蝉?”

章衡站起身,从门后拿出两根粘竿,道:“这些东西太吵了。”

晚词接过一根粘竿,道:“大人公务繁忙,何须亲自动手?”

章衡道:“虽天地之大,万物之多,而唯蜩翼之知。”

这话出自《庄子》,说的是孔子见老丈捕蝉,技艺娴熟,问其故,唯专心尔。

晚词会心一笑,与他走到屋后。这里是个过道,却鲜有人来。热风吹得柳丝如浪,晚词看见蝉在树上,却总是粘不准。反观章衡,一粘一个准。晚词素来好胜,急得满头是汗。章衡看她仰头站在树下,阳光透过树梢照得汗溶溶琼珠莹脸,宽大的官袍罩着瘦弱的身子,影影绰绰,虚虚实实看不清,有种别样的诱惑。

以前不觉得,自从知道她是女儿身,怎么看都是个女子。

晚词专心致志地对付树上的蝉,不防他走到身后,道:“你手不稳,难怪粘不着。”

说着握住了她的手。

晚词吃惊于这么个冷冷清清的人手心滚热,一霎时她就像被粘住的蝉,动弹不得。他胸膛几乎贴上她的背,她能感觉到一片暖意,浑身的血腾地一下都往脸上涌。

章衡抬着头,瞥见她眼神惊慌,脸红似火烧云,深感捉弄她的乐趣,假装无所察觉,手把手地粘住一只又一只蝉。

晚词看着他裹住自己的手,看着树上他覆盖自己的影子,心如天马奔驰,呼呼风声压过了蝉鸣。

她舌尖抵着牙关,试了几次,终于把话推出来:“大人,我……我自己来罢。”

章衡松开手,手心明明没有汗,却感觉黏糊糊的。晚词亦是同感,定了定神,捏住被粘在竿头的蝉,取了下来。

“丽泉,原来你躲在这儿偷闲,叫我好找。”

晚词听见这个声音,吓得手一松,蝉尖叫着向空中飞去,变成一个黑点。

章衡神情自若地转过身,见刘密笑着走过来,指了指晚词,介绍道:“她就是我跟你提过的范宣。”

又向晚词道:“这位是大理寺的刘大人。”

晚词低头作揖道:“见过刘大人。”

那日章衡离开大理寺后,刘密打探过他和罗懋坚起争执的原因,竟是为了一个范宣,心想何至于此?又想他第一次收门生,范宣又是个出类拔萃的,格外看重也是常情。

这会儿见了正主,细细打量一番,笑道:“范主事果真是一表人才,难怪丽泉如此看重。”

晚词道:“刘大人过奖。”

章衡看着刘密不知故人就在眼前,心中愧疚上涌,对晚词道:“你去忙罢。”

刘密是为了一桩官司而来,犯人云州女子骆氏自幼父母双亡,由伯父做主许嫁鲁铁匠。骆氏嫌鲁铁匠貌丑,两个月前怀刃潜入鲁家,连砍数刀,只砍下了鲁铁匠一根手指。

破案后,云州知州认为骆氏与鲁铁匠尚未完婚,故而不属于十恶中的谋杀亲夫,而鲁铁匠只被砍下一根手指,所以想免骆氏一死。

此案如今上报至大理寺和刑部,大理寺卿钟琦和少卿罗懋坚都认为当依本朝刑律中的:诸谋杀人者,徒三年;已伤者,绞;已杀者,斩。判骆氏绞刑。

“钟大人和罗大人让我来问问你们的意思。”

大理寺的人都知道章衡不好相与,总让刘密来传话。

章衡道:“嘉佑二十六年,上有敕令,谋杀已伤,按问欲举自首者,从谋杀减二等论。钟大人他们不知道么?”

刘密苦笑道:“他们当然知道,可是这条敕令是吕大学士当时提议的,你也知道,他们是孟相的人。”

章衡道:“无论是谁提议,敕令乃天子之言,言出必行。既然他们不认同,那便请圣上做主罢。”

刘密无可奈何,叹气道:“我就知道你是这个打算。”

敕令与刑律冲突,天子对这小小的一桩官司也颇为重视,下令六月二十九日在集贤殿共议此案。太子宋允煦深知要变法,唯有让敕令大于刑律才有可能成功,章衡也明白这个道理,这场官司他们非赢不可。

可是天子这些年对变法态度暧昧,仅靠他当年的一条敕令,章衡觉得胜算太小,必须找到更大的筹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