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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第1页)

沈度扔了个银踝子给他,“少废话,那阉人在宫中,周谨刚去我便来了,来回也得些时辰,不会如此快。”

狱卒掂了掂,为沈度领路,“那可说好,只得一刻钟,大人若不出来,小的就不留情面了。”

“一刻就一刻,废话怎如此多?”

狱卒为他开了门,宋宜方才被周谨那一踹,磕伤了膝盖,此刻正坐在床边看伤势,听见开门声,忙站了起来,瞧见来人,她愣了愣,才问:“大人伤可好全了?怎如此大胆?捕狱司可不是个好来处。”

她眼里有担忧与紧张,左脸尚且还留有指印,微微有些红肿,沈度盯得入了神,微微握了握拳,半晌才行了个礼,嘴里却已撒了第二个谎:“已无大碍了,谢县主挂念。下官此来,受王爷所托,为县主带些伤药。”

宋宜不愿他瞧见她如今这般狼狈模样,往墙边走了几步,将身子背向他,“不必了,左右不过些小伤,不碍事。此地危险,大人请回吧。”

沈度却不听她的话,走近了几步,在榻边跪坐下来,“下官受托而来,还请县主勿要辜负王爷一片苦心。”

宋宜见他赖着不走,怕耽误时间遇上周谨,只好回到床边坐下,顺他意将镣铐往上推了推。

腕骨处已见了肉,沈度抬眼,宋宜也正看着他。入京路上,她曾无数次这样直视他,咄咄逼人,可此刻却露了怯,将手一缩,眼神亦迅速避开。

沈度再看她,她亦躲闪不肯直视,沈度只好移开目光,将药瓶打开,拿袖子覆了左手,这才去捉她的手。

宋宜体寒,虽还隔着一层布料,他亦感知到她肌肤的冰冷。宋宜方一哆嗦,他手下便用了力,她没能挣开,只好闭了眼,由着他将药粉撒在伤处。

药粉甫一触及伤处,宋宜就忍不住闷哼了声,猛地再度将手抽回。

沈度不妨,摇摇头,又将她手捉回,“县主安心,下官不会为出格之事,还请县主忍忍。”

宋宜垂下双眸看他,他左臂捉着她的手,虽瘦削却有力,到底是好全了,她终于安了心。

她再瞧他第二眼,他仍端端正正地跪坐在下首,低着头为她上药,眼神未停留在别处一刻。

宋宜忽地笑笑,“大人正人君子,文嘉不会多想。”

沈度手顿了顿,随即又恢复如常,声音亦听不出变化:“那就好。”

宋宜目光落在他的眉峰上,沈度低头敷药,从她的角度看下去,只能看得见他微微蹙起的眉峰,她莫名想起第一次见他的场景来。那日小寒,陪都大雪,她在垂花门下,一眼望见从风雪里赶来的他。

身形颀长,清风朗月,却在宣完旨踏进天井看清她时,眉峰微微一蹙。

这样的蹙眉,她一共见了四次,第一次是在初见那日,第二次是同他走失的那一日,第三次是她狠下心对许叔下了死手那日。

第四次,便是此刻。

他眉峰蹙起,极为专注地替她上药。

她的心突然微不可察地痛了痛,然后,她听到自己的声音:“沈度,你能想个法子让我见见太子么?”

所求

沈度的手顿了下,药瓶顺势磕在了宋宜腕上,宋宜疼得一哆嗦,想将手抽回来,沈度却不允,抬头去看她,问:“什么?”

这是她第一次叫他名字,便是有所求。沈度突然觉得有些好笑。

宋宜垂眸看他,微有犹疑,半晌,重复了一遍:“沈度,想个法子让我见见太子。”

她这次是肯定的语气,沈度冷淡地将药上完,站直身子,退到三步开外,恭谨道:“八品小官,无德能见东宫殿下。”

宋宜不知他态度怎生变得这般快,但到底还是不愿再耽误时间,于是道:“太子一党若要落井下石,形势就更危急了,我没法子坐在这里等死。御史台在京中横着走,虽说有司礼监挡着往上递的折子,但东宫亦不能不将御史放在眼里。哪怕此事圣上站在北衙这边,但沈度,你是言官,不会没有法子,就算是……帮帮我。”

宋宜这话已带了几分低声下气,她难得这样去求一个人,既是生来傲骨不允,也是从未落入过如此境地。

沈度却不为所动,默然再退开一步,“你能想什么法子?宋宜,你别自不量力。”

“沈度。”

宋宜再唤他一声。

“若我今日不来呢?”

宋宜咬唇,道:“那我自会再想其他法子。”

沈度气极,脱口而出:“文嘉县主这是要以色侍人以求苟且偷生?除此之外,下官实在想不出,眼下县主还能有什么别的法子。”

宋宜错愕,一个“你”

字出口就再也接不下去后半句。

她看他一眼,他着蓝灰色狱卒服,身形挺拔,有修竹之态,可眼里却似结了霜。宋宜平复了情绪,低声道:“既如此,大人请回吧,此地危险,不可久留。”

沈度嘴唇微微动了动,宋宜盼着他能再应她一句,却再未听到他说出什么来,眼里最后一丝亮光亦暗了几分。

沈度犹疑,最终还是道:“县主应当相信令尊,王爷岂会没有杀招?要女儿出面方能自救,宋宜,你是在辱你自己还是在辱定阳王?”

宋宜侧了侧头,闭了眼,“我知他必还留有后手,可咱们圣上才是位真正吃人不吐骨头的主!若不是当年废太子案血洗了半个帝京,能有你御史台的风光今日么?那人能做到多绝你不会不知道,他连自己的儿子都能下得去手!”

“县主慎言。”

沈度警觉地看了眼四周,随即向她告退,“县主还请好生保重,世子夫人那边已托人打点过了,不会为难,县主宽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