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第1页)
“青州?”
顾衍疑惑出声,青州与汴京离得并不远,是南下最繁华富饶的都城。
陆燃点点头,继续道:“今日你们一进皇宫,就有信从宫里传到了刘璋手中,那传信的人在刘府外眼看着他收拾包袱出门,才回皇宫复命。而且属下查出,太子生母的母族便是在青州,刘家家族势力盘踞青州各地,经商又养兵,是当地最得势的名门望族。大楚每年的各项开支,都离不开青州的支持。”
“看来宫里那位是让刘璋跑回青州寻帮手了,等青州一来人,只怕就治不了刘璋的罪了。”
事到如今,不管淳元帝心中作何考量,顾衍都不想坐以待毙。
他急忙吩咐陆燃,让他继续盯着宫里的动静,随后便策马调头,往都虞司哒哒而去。
楚蘅趴在顾衍屋子里睡了一夜,等天微微亮时,才听到那人回来的脚步声。
“公子怎的一夜未归?”
她赶忙起身,替他褪掉身上衣袍,只见他一脸疲惫,眼下一片青黑。
“刘璋跑了,我得做好两手准备。”
他打着哈欠,心不在焉说道。
待楚蘅一将他衣袍脱下,他立刻就躺倒到床榻上,合上眼熟睡过去。
看来是累坏了。
楚蘅帮他将被子盖好,便轻轻将屋门关上。
刘璋快马加鞭赶了一日一夜的路,于第二日傍晚时分回到了青州。
管家见到他迎着夜色风尘仆仆回来,连忙将人往灯火通明的正厅里带,前院里种的矮松上落满白雪,此时的青州亦是寒冬凛凛。
“大哥!”
见到家里的主心骨,他一路紧绷的神经才得以放松下来,终于觉得自己找到了依靠。
“太子殿下已命人在信中同我说清事情来龙去脉,你也先别慌,皇上此番只是想敲打一下太子,并不会真要置你于死地。”
坐在正厅主位上的主人,约莫五十岁的样子,两鬓间隐约透出些许鹤发,模样冷静持重,周身散发出震慑人心的威严感。
“可是那顾衍,定不会就此停手。他的为人我清楚,主持武举时他已经察觉到我会从各地武子中收受贿银,此番借机查明考场出乱实情时,定会将我往年收受武子贿银的事抖落出来,这么多年的贿银加起来,可是一笔大数目啊——”
足以让人人头落地,刘璋只顾得喝下几口茶水,便迫不及待将心中忧虑倾泄出来。
这笔银子数目有多惊人,刘枭心里比谁都清楚。他握着茶盏的手隐隐收紧,稳声道:“你放心,除了汴京,青州便是大楚最为富饶之地,我们刘家占据青州一家独大,这一点陛下心里清楚,定不敢轻易动我们刘家的人。”
“可陛下已经命人抄了我在京中的府邸,我的妻儿还在他们手里,这回陛下看着是真动怒了。”
若不是自己跑得快,此刻他也和妻儿一同关押在地牢里了,哪里还有命逃回青州。
“那顾衍若决意要将此事抖落出来,他在汴京也待不长了——”
刘枭缓缓松开握紧杯盏的手,似乎已经想好对付顾衍的伎俩。
“好了,你赶路回来也累了,赶紧下去睡一觉吧。”
见他依旧心神不宁,刘枭便打算让他先休息好再慢慢计议顾衍的事。
刘璋点点头,拖着满身疲倦的身子走了下去。
接下来的日子,顾衍每日都到地牢中审问人证,他让每个人都写下刘璋指使他们作乱考场的经过,并将他收买他们的银两数目列举出来,写下后按上手印,便形成一份份的切结书,一共十三份,洋洋洒洒的一沓,便是刘璋作乱考场的罪证。
收好切结书,顾衍要往地牢外走时,身受重伤醒来的打桩师傅忽然叫了他一声,“顾大人。”
“怎么?”
顾衍拂过翠峰色衣袍转身,幽暗的灯光中,他看到朱宴坐在草席上欲言又止的样子。
“我大哥他是不是被刘大人害死的?”
溺死在护城河中的喂马师傅,便是他大哥朱阳。
顾衍沉眸,缓声道:“没找到证据,但派出去的侍卫回来说,有人亲眼见到你大哥被人灌醉酒后扔下了护城河中,那些人身上穿着刘家护卫的衣服。”
朱宴握紧拳头,全身上下肌肉绷紧起来,脸上满是怒气。他稳下自己快要崩溃的情绪,毅然开口道:“我知道刘璋作乱考场的实情,若你能保证我出去后的安危,我愿意将他这些年犯下的罪行全部交待出来!”
“好!”
顾衍立刻叫人准备笔墨,将他所交待的一字不漏记下来。
三个时辰后,顾衍从朱宴口中得知,他和朱阳是刘璋进都虞司时就培养在司中的亲信,他们兄弟俩这些年倚靠着刘璋,在京中过得虽不算大富大贵,但对于许多从小地方出来温饱尚成问题的人来说,已经在京中买了宅邸落下了根。
打桩和喂马只不过是掩护他们在司中举办秋闱武举时的身份,他们私下真正做的是要跟各地武子们打通关系,给他们传递花钱买中举的消息。到开考时,便按着之前的约定,在考场中收受贿银。刘璋每年从各州县来京参考的武子手中收受贿银高达一千万两,这些贿银待到秋闱武举一结束,便悉数运出汴京。而中举的武子,上任后每年还会从各地收敛钱财,送到刘璋手中。
今年刘璋之所以会作乱考场,除了怒极冲动,还想让顾衍死于乱蹄之下,这样公布中举榜单之前,还可以趁机向武子们收贿。
顾衍收好朱宴后面这份签字画押的诉状,他总算是明白刘璋为何只对这兄弟二人赶尽杀绝,其他人只不过是会指证他作乱考场,而这俩兄弟知晓他受贿的罪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