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第1页)
这短短几个时辰,她可谓是受到了精神和身体上的双重刺激,只觉得浑身酸痛,臀和大腿也似乎在颠簸中受了些擦伤,被热水一浸泡更是觉得火辣辣的疼。
婉如真心认为自己先前没晕在肖阳马背上已算表现相当不错了,没拖后腿,非常对得起自己这为国为民的夫君。
于是,她很坦然的觉得:若我吃好后就躺床上睡觉、缓劲儿、养神,也别怨我不等你回来说话。
婉如一面想着,一面穿衣去了外间用餐,将军府奴婢很有眼色的没呈上肉食,只端来些开胃小菜、粥品和烧饼,她便强忍着犯恶心的冲动吃得既饱又暖。
然后,婉如回身就裹起被子躺在了床上,极力想要抛开先前目睹的惨烈激战入睡养神,谁曾想,越是不愿去回想那场景,越是没办法抛开那一幕幕血腥画面。
辗转反侧许久之后,她既睡不着又等不到肖阳回来,只得叹息着起了身踱步来到外间,在琴案旁的香薰内点燃了一炷迦南香,这香料很是金贵,具有凝神静心、治胸闷气滞之效,此刻燃之抚琴最佳。
在轻轻提起裙角坐下后,婉如抬手拂弦调试,顿时,清、和、中、正的琴音便在室内袅袅荡漾,此等足以流芳千古的蜀中“雷公琴”
是她从肖阳私库的犄角旮旯里翻腾出来的,看着明珠蒙灰真是心酸。
大伯堂姐家不如这张的琴,对方都宝贝得连碰一下都不可以……
沉思少顷,婉如缓缓抬臂,左手抑扬、右手徘徊、指掌反复抑按,不知不觉中就弹起了从前不曾认真研究过的《潇湘水云》。
这曲子是前朝浙派古琴大师郭楚望所做,当年正值北狄南侵之际,政局动荡、风雨飘零,因而郭师直抒胸臆用琴曲表达着自己对山河残缺的心痛,对时势混乱的感慨,以及对秀丽山河的赞美和祝愿。
或许是因为才逃脱敌寇追杀,且看了将士守城心情激荡的缘故,婉如不仅下意识的弹了这曲子,指下流淌出的琴音还显露出铿锵、浑厚之感,抑扬顿挫间颇有些苍劲坚实、古朴宏伟的气势。
当她将这风云激荡情绪昂扬的曲子演绎完毕,在微颤的余音之中,婉如不由愣神。
不过就两天两夜的功夫,自己居然连琴风都变了?曲意,这可比言行举止更容易展露内心。
她还记得自己不论是上辈子还是前几日,指法都是流滑细腻的,注重吟猱丝弦温柔,琴风可谓是绮丽缠绵,如今,琴风中尽显深醇、朴质之意,一曲《潇湘水云》颇有深造内含,刚柔相济,韵味悠长的感觉。
天啊,居然质变了,从闺阁娇女往琴技大家上在发展!既惊又喜中婉如不由抬手捂住了自己的脸,而后突然嘲讽似的一笑。
“在笑什么?”
肖阳抬脚从门外走来,一面问着一面卸甲。
婉如赶紧起身帮忙,同时笑着回答道:“学琴时我曾被人评价为有卖弄哗众取宠之嫌,少了宁静、恬逸、中和之意,后来无意间听了某位小有名气文士所奏的《流水》,顿时惊为天人,如今看来也不过尔尔,大约只是他曾游历名山眼界比我略宽的缘故。”
弹琴需移情,见都没见过又怎么能倾注感情?自己这一曲有感而发的《潇湘水云》不就很好嘛!
肖阳披了件布袍后拉着婉如又在琴案旁坐下,然后突然问道:“你是说,谢俊逸?”
这三个字从他嘴里说出来,对崔婉如而言不亚于晴天霹雳,尽管这辈子她没跟谢表哥私奔,可还是心虚呐——出嫁路上这家伙还差点进门来夜谈呢!
“怎,怎么就想到他了?”
婉如略有些尴尬的望向自己夫君,不敢不望,若真躲着他目光岂不是更显得此地无银三百两,本没什么瓜葛都得让人以为有什么。
“你养在深闺除了他还见得着几个略有名气的文士?”
肖阳回了她一个明知故问的眼神,又继续抛出个吓死人的句子,“说起来,丈人让他住家里未尝没有想让崔、谢两家结亲的意思。”
“啊!我怎么不知道?按常理一般都说姑姑家的女子嫁入舅家,反过来可不怎么合适。”
婉如这下真是如坐针毡了,怎么就说到结亲上去了啊!
结亲,有么?上辈子就算自己和谢俊逸在一起了也没能成这定局,妾,不算是亲。
“也有非常理的。陈留谢氏,这门阀士族近几十年可谓是枝繁叶茂建树颇多,而你们家除了崔相之外后面的子侄都不算特别出色,崔文远倒是不错可惜尚且年幼还不知前景究竟如何,谢俊逸则已经有了些名气,虽然没父亲但毕竟家底丰厚,叔伯均为高官,”
肖阳轻轻捏玩着婉如的手指顿了顿,又笑道,“可见,崔、谢两家结亲对丈人来说有益无害。万幸,我抢先下了手。”
听他这么一说婉如顿时明白了,一个失母一个失父其实正相配,父母双全的崔婉兰则还需待价而沽。
若不是肖阳横插一杠,说不定事情真会那么发展下去,呃,也就是说这两人姻缘上其实都与我有些瓜葛,只不过肖阳才是正桃花,上辈子阴差阳错这辈子终修成正果?
婉如有些愣神的想着,却被肖阳玩笑似的伸手一弹脑门,而后他又很认真的说道:“谢俊逸此人崇尚魏晋名士风度,却将洒脱不羁错当作放浪靡乱,你我成亲之日大哥曾命胡姬试探,却见他心思不纯不仅绝非良配甚至不堪重任。如娘,我这不是有意说他不是——”
“我懂,你看我这不是已经知道自己从前崇拜错了人么。”
婉如不等肖阳将话说透就抬手轻轻掩住了他的唇,这家伙,大概是怕自己被边关征战吓得见异思迁,这才故意提起谢俊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