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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屠刀没有悬在头顶前,他可以大义凛然说他不怕,他这辈子不亏,如今皇帝的屠刀就在眼前,隆科多心里的恐惧掩饰不住。
乐盈望着他,道:“办好这最后一件差事吧,咱们的国土一寸都不能让人。功过是非不是由一个皇帝去评判的,而是要交给后世评价。”
是,眼下的隆科多罪名压身,但只要他守住了国土,只此一件功劳便可青史留名。
隆科多拱手,郑重道:“臣遵命。”
今年的天气格外反常,隆科多离开京城后,一场倒春寒,乐盈不小心中了招,可能是年纪上来的原因,这次病情延绵了很久。
雍正与十三阿哥两人来静明园探望她,乐盈非常官方的感激他。
玄烨与原来的宁寿宫皇太后尚能真正处出几分母子情,乐盈觉得他与雍正绝不可能,她就从来没想要一个大儿子,更何况这个大儿子还是出了名难以相处的雍正。
雍正却对她格外关心,问过她的病,又叮嘱宫人好好服侍她,甚至还提出让她去圆明园养病,方便照顾。
乐盈十动然拒,“我老了,不惯挪动,在此地静养甚好。”
雍正便不再强求,见宫人端药过来,他亲自接过,捧到乐盈面前,“请皇额娘用药。”
乐盈:……好大儿。
她端起药碗,一饮而尽。
吃过药,她就借着要歇息,请皇帝与怡亲王回去,不要因为她耽误了政事。
两人告辞出来,十三阿哥在心再三斟酌,终于开口道:“皇上,隆科多辜负圣恩,罪不可赦,但他毕竟是太后的兄长,兄妹感情很好。隆科多该处置,只是太后年纪大了,身子不好,若是因此事烦忧,以至伤身,这就不好了。”
隆科多不在京城,皇帝依旧派人要调查他的罪名,目前已经拟出几条大罪,现在只欠将隆科多调回京城革职查办。
但他现在边境与沙俄谈判,一切进展的很顺利,谈判中途换人,新人必定不如隆科多熟悉情况,只怕会失去眼前的大好局面。十三阿哥很因此不赞同立刻调隆科多回京,只能借此委婉劝道。
雍正厌恶隆科多,但十三阿哥提到太后,就不能不让他多思量思量了。
当初他继位时,太后毫不迟疑承认了他的正统;十三弟被先帝误会,以至圈禁,也是多亏了太后的劝解,先帝才放了十三阿哥。
这些年雍正自认为他与太后母子十分相得,太后的为人再没什么好说的,令他敬佩。
想到这里,他不禁更加厌恶隆科多,恨恨道:“太后仁慈宽厚,她的德行如美玉,朕从来没听过任何人说她不好。偏偏隆科多罪恶滔天,败坏佟佳氏一族的名声,以至影响太后,处置了隆科多反而是为太后,为佟佳氏一族好。”
他看向十三阿哥,忽然道:“十三弟,朕知道你一方面是担心太后的身子,另一方面则是担心与沙俄谈判突然换人不好,但朕告诉你,我大清人才济济,岂独一个隆科多,没了他,换上其他人只会做的比隆科多更好!”
十三阿哥吓得冷汗淋漓,立刻跪下请罪,“皇上恕罪。”
雍正连忙扶起他,“你这是做什么,朕与你是至亲兄弟,何至于此?快起来,咱们兄弟之间还有什么不好说的。”
十三弟从年幼时就是他最亲近的兄弟,自他登基后,又为了分忧了不少朝政,雍正这辈子最信任的人就是十三,十三别的什么都好,只有一点,待他太过恭敬,兄弟俩失之亲热,雍正为此多次说十三,但十三总是不肯改,雍正无可奈何,只能随他去了。
十三阿哥站起来,恭声说:“谢皇上宽宥。”
雍正叹气,“你呀你,让朕说你什么好呢。太后那边你也不用担心,她深居深居静明园,隆科多的事情先瞒着她,等处理好了,朕再慢慢告诉她。你意下如何?”
十三阿哥不愿意反驳皇上的话,可是为了皇上着想,他不得不说。
“太后是个明事理的人,她应该不会袒护隆科多,事前瞒着她,等她事后才知道,极有可能与您产生心结,影响母子关系的和睦,反而得不偿失。”
雍正认真考虑这个问题。
一则,他敬重太后,希望她健康长寿;二则,民间传言纷纷,说他弑父杀母,逼死兄弟,雍正并不想做一个臭名昭著的皇帝。若是嫡母太后突然有个好歹,他的名声只会更臭,辨无可辨。
想到这里,雍正拍拍十三阿哥的肩膀,“十三弟,只有你是真心为朕考虑的人,你说的很对,在隆科多回京议罪前,朕得先将隆科多之事告知太后。”
十三阿哥心里悄悄松了一口气。
静明园。
乐盈静静听雍正说话。
无外乎隆科多结党营私,贪污受贿,纵容家人行凶作乱,还有一条据说很大的罪名私藏玉碟。
罪证确凿,无可辩驳,当然乐盈也没打算为他辩驳。
她只有一个要求,“隆科多熟悉那边的情况,此时换人不妥,待他与沙俄谈判完成,回京后,任凭皇上处置,我没二话。”
雍正愣住了,他实在没想到太后竟然提出这个要求。
乐盈继续道:“先帝在时,平三番,收复郑氏,与准格尔部几次征战,原因是什么,那就是大清国土一寸一毫都不能相让给别人,否则就是大清的罪人,这话是先帝在世时亲口对我所说。”
雍正脸色变得凝重,最后道:“皇额娘说得对,是朕想左了,朕知道该怎么做了。”
乐盈恭维他一句,“皇上英明。”
之后雍正暂压对隆科多的处置,等候隆科多谈判结果。事情进展很顺利,隆科多寸土不让,收回了至少二十万平方公里以上的土地,重新与沙俄划定边界。
雍正五年底,隆科多返京议罪,皇帝念其有功,留他性命,贬为庶民。
皇帝们的属性各有不同,老康精力无限旺盛,是个完全宅不住的皇帝,曾经创造的最高纪录就是一年里只有了两个月留在京城,其他时间都在外地巡幸,往北去到盛京;往西去到陕西、山西等地;往南就更不用说了,六次南下江南。天南海北各地跑,一年一度塞外巡。
这一方面固然是花费巨大,劳民伤财,但更重要的另一方面则是稳固清朝的统治。康熙时,满人入关时日不长,皇帝各处巡幸,考察河工吏治民生,展示天家威仪,稳定国家统治。
到了雍正朝,老康打下的底子都在,蒙古诸部安分老实,彻底成为大清的一部分;南边等地也已经归属清朝统治,在这种情形下,不爱出门的雍正皇帝便可以长年累月待在京城不挪动地方。
雍正真真算得上勤勉的皇帝,处理政事之余仅剩余的一点时间则是圆明园里放松自己,搞点小爱好,比如换装入画,养狗造窝,算命占卜,修仙炼丹啥的,日子也算丰富多彩。
乐盈与他这对挂名母子的兴趣爱好不相投,一人住静明园,一人住圆明园,两人相安无事过了很多年,各自都觉得还算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