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6 章(第1页)
上林苑。经过前两日的激烈角逐,第三日,马球赛终于迎来最终决赛。距离比赛正式开始还有半个时辰,但参赛人员并各自的亲友团们都已早早到场准备着。有相熟的一团凑到一起,轻声交谈;也有人与马儿低语,似乎再说老搭档,呆会儿配合默契点,助我拿下魁首;更有人坐在树荫下一边纳凉,一边闲适等待。比赛场地人头攒动,热闹非凡。刘闳游走其中,不期然与赵繁偶遇,礼貌寒暄,一点都不惹眼。两人音色极低,身边侍从都落后一截,唯有彼此听得见。“都准备好了?”
赵繁点头:“准备好了,二殿下只管等着坐收成果,必不会让你失望。”
“那些匈奴探子……”
不过起个话头,赵繁立刻会意:“都已带入上林苑,按计划让他们晕着。只等事发时将他们扔至现场。”
刘闳侧目:“俘虏他们的时候,没闹出什么动静吧?”
“没有。二殿下特别交代过,还已经给足了信息,我若再把事情办砸,岂不是无能?这群人为了不引起朝廷注意,将据点设在郊外偏僻之地,人烟稀少,倒是方便了我们行事。“不过匈奴人身手不凡,不能等闲视之。我这边就算仗着人比他们多,攻其不备,能勉强拿下,也难保意外。尤其如果真打起来,恐压不住动静。“因此,我特意让手下人买了最为强劲的迷药,带他们药效发作,全部昏死,再神不知鬼不觉擒拿。“抓住后这几日都关在黑屋子里,迷药没断,保证他们不死也没有反抗之力,看管的人一直守在外面蒙着脸。只怕他们至今都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若面对面正儿八经对抗,匈奴人可不这么好对付。可谁让他们占据信息高地呢,匈奴人大概怎么都想不明白自己是怎么暴露的,又为何会暴露。刘闳对这个结果还算满意,眯眼赞道:“二王子行事谨慎,不愧是本殿下选中的人。”
“二殿下谬赞,能为二殿下效劳,赵繁不甚荣幸。”
对于他的态度,刘闳很受用,微微点头,使了个眼色,驱马离开,彼此分道。赵繁隐入人群,再悄悄溜走,去做他该做的事。刘闳满目望去,意料之中没发现刘据,却发现了燕绥与晁南,心中突然咯噔一下,呼吸都慢了半拍,瞬间勒紧缰绳,稍顷又平复情愫,纵着小马驹走过去:“燕队长,太子哥哥还没到吗?”
“二殿下忘了,太子殿下有晨跑的习惯,算着时间,应当两刻钟后就能回来。二殿下放心,不会耽误了开赛。”
刘闳担心的哪里是开赛。刘据的习惯他自然不会忘。住在宫里不便,但只要住在博望苑或上林苑,刘据每日都会晨起骑马跑几圈,运动运动。赛事前两日仍旧如此。只是身为太子,去哪都是要带宿卫的。藏海一直在骊山,少有回京,撇开不提,但燕绥与晁南,日常伴随刘据,刘据至少会带其一,而今两人皆在。他喉头吞咽,神色微动:“看到两位队长,我还以为太子哥哥今日不跑了呢。”
“殿下说,今日赛事时间较早,因是决赛,参赛者虽不多,但观赛者比前两日更甚。殿下恐上林苑原本的护卫军不够,命属下二人协理巡防护卫之职。“让我等早点来做准备,便不必随他一起晨跑了。左右霍小郎君与卫小郎君都在,让他们作陪就好,更何况还有两个亲卫跟着,又在上林苑内,出不事。”
出不事?刘闳眸光闪了闪,对此不做评价。不过心头大石算是落了下来。不论跟着刘据的人是谁,只需刘据仍旧依惯例晨跑,他的计划就能实行,不必紧急中断或调整。“那我不打扰两位值守。”
刘闳心下微松,了解到想要的信息后转身离开,却没有走多远,立于看台旁边。这是他选定的最佳位置。他现在也是个炙手可热的主,站定不过须臾,身边就围了三两个小郎君,刘闳也不恼怒,顺势笑着与几人交谈,心中却在估算着时间。一刻钟过去,燕绥晁南神色如常。两刻钟过去,二人开始下意识望向左侧,那是刘据应该回来的方向。三刻钟过去,仍旧不见人影,赛事虽然未开,但燕绥晁南明显脸色凝重,略带了几分焦急。刘闳眼角余晖看到燕绥走向晁南,似乎在交待什么,听不见却能猜到。大概是想留一人盯着此地,一人去寻刘据。刘闳手心浸出汗水,越来越紧张。应该快了,按理该得手了才对,但半点声响都无,刘闳有些不确定。但他确定这等关键时刻,不能让燕绥晁南赶去,以免横生枝节。正想着怎么不动声色阻止燕绥晁南之时,砰,一声巨响陡然传来,宛如天降惊雷,在场众人都唬了一跳,呆呆愣在原地,反应过来后猜测纷纭。“出什么事了?”
“什么声音?天气这么好,竟还打雷吗?夏日晴天霹雳?”
“不像,怎么像是山体崩塌,山石滚落呢?”
“这几日又不下雨,哪来的山体崩塌,山石滚落?”
……“那是……是殿下平日跑马的方向。”
燕绥晁南同时循声望去,脸色皆变。刘闳早就准备着,第一时间做出反应,点了旁边的上林苑戍卫长出列:“吩咐下去,从此刻开始,上林苑戒严,不许进也不许出。在场所有人全部看管起来,不要动他们,但也不许他们妄动。”
戍卫长应下。刘闳转向燕绥晁南:“你们带一队人马随我走,先弄清楚是怎么回事。”
东宫宿卫除太子外,只听命于帝王,但如今二人都不在,现场唯有刘闳身份最高,安排也算合理,燕绥晁南对视一眼,齐齐点头,翻身上马,一行人奔驰而去。快马疾行,没多久就看到前方山坡不知被什么炸出个土坑,周遭山石散落,好几个人躺在地上,衣衫染血,从衣物来看,似乎有两个是东宫宿卫,另外则是霍光卫不疑以及……刘据。
另外还有几个人站立着,头上身上也可见明显血迹,身形摇摇晃晃,好似同样遭受重创,但因为有段距离,无人看清他们一副刚刚苏醒之相,眼中满是迷茫。这几人有些恍惚,不知身在何地,听到马蹄声,下意识看向来人,敏锐地察觉出不对。为首者来不及理清眼下是何种情况,只大约猜出对方是大汉的兵卫,他们暴露了,于是大声斥令:“走!”
晁南扬鞭,带着人马火速追过去。燕绥身形一动,刘闳适时开口:“他们就几个人,威胁不大。上林苑戒严,出不去,不用担心他们会逃走。有晁南追足够了。燕队长,太子哥哥要紧。”
燕绥也知这点,比起捉拿凶手,刘据的安危才是重中之重。两人奔过去,翻身下马,同时跑向刘据。“太子哥哥!”
刘闳直接扑过去。刘据躺在地上,满身是血,脸上更是脏污与血迹混合,可见其伤势之重,让人触目惊心。燕绥唬了一跳,脚步都微微颤了颤,身子一歪差点摔倒。偏偏此时,检查霍光卫不疑几人的大喊:“都……都没生气了。”
燕绥脸色再变,急忙哆嗦着手探查刘据鼻息,又触摸脉搏,骇然之下又有些庆幸:“一息尚存,但很微弱。”
刘闳神色闪了闪,当机立断:“其余人留下善后,燕队长,需尽快将太子哥哥带回去,只要赶得及时就有救。”
对,赶得及时就有救。燕绥深吸口气,立刻伸手抱起刘据,动作迅速却又十分小心,防止再次伤到刘据。两人上马,不再回赛场,直奔博望苑。丰禾余穗盛谷三位侍女鱼贯而出,瞧见刘据的情形,脸上血色瞬间褪去。燕绥快步进入殿内,将刘据放置床榻。刘闳后一步赶到床前,再度下令:“燕队长,博望苑与上林苑都非寻常之地,那几个人贼人如何进来的,今日参赛观赛的人中是否还有他们的同伙,是否还会生出别的事情,我们一无所知。“人员太多,戍卫长恐顾虑不周全,还需劳烦你协理。留几个人守在殿外,护卫太子哥哥周全,其他人你来调度,务必查清是谁对太子哥哥动手,将其中隐患全部抓出来,一个都不能放过。”
“是。”
燕绥领命而出。刘闳又看向三位侍女:“丰禾,劳你去烧水。烧好后端来,我们需先为太子哥哥净面,唯有洗清头脸的脏污血渍,才能知道,太子哥哥究竟伤得如何。“我知道这种粗使活计是小事,用不着你,但太子哥哥出了这么大的意外,寻常粗使女婢我信不过,也担心她们没你细致被人钻空子,请你盯着些。“从现在开始,但凡需要接触太子哥哥的所有东西,都必须你亲力亲为,不可假手于人。”
丰禾神色凝重:“是。”
“余穗,盛谷,你们会武功,马术好。两个人一起走,分别行动。一个速去太医署,将所有擅长殇科的侍医都叫过来,若有不当值的,让太医署李恪去传唤!另一个前往未央宫,禀报父皇。快去!”
()一番安排,井井有条。既将刘据身边的人全部调离,又让人挑不出一丝错处来。甚至不论谁听了,都要夸一句,安排妥当,顾虑周全。15时槐序的作品《大汉节由??全网首发更新,域名[()]15『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等丰禾三人全部出去,刘闳脸色立时变幻,哪里还有半点担忧兄长的好弟弟模样。他站在刘据床边,眼泛凶光:“真是命大,火药弹将霍光卫不疑都炸死了,居然炸不死你。但是不要紧。我早就算到了。“你是太子,多的是人愿意用性命护你。其他人或许都会死,可你不一定。不过火药弹威力凶猛,你就算不死也会重伤。只要重伤,就是我的机会。”
如今刘据人事不省,动弹不得,宛如待宰羔羊。只需他轻轻动一下手脚,就能彻底没命。至于之后?呵。这么重的伤势,撑不过去,没能等到侍医赶来不是很正常吗?他平日与刘据那般亲厚,又得刘彻疼爱,有救驾之功,谁会怀疑他?最多刘彻发疯,迁怒太医侍卫,血洗一大波人。但那跟他有什么关系?“别怪我,怪只怪另一部分系统解体在你身上,我必须拿回来。”
刘闳眸中寒光盛放,拿起旁边的枕头朝刘据捂去。然而就在枕头靠近刘据口鼻之际,刘据倏然睁开眼睛,目光如炬,炯炯有神。刘闳:……!!!下一瞬,刘据扔开枕头,自床上麻利坐起,单脚踩在床边笑盈盈看着他:“你应该听说过一句话,反派死于话多。”
动作麻利,话语中气十足,哪有半分重伤之态。刘闳浑身一僵,哪还不明白自己中计,他下意识后退,脑中风暴席卷,高速运转,想着能否有补救的对策。没等他反应,刘据紧接着说:“哦,这句话用在此处不太对。”
毕竟他是假装,即便刘闳“话不多”
也不可能得手。刘据眼珠一转:“但作为反派,话少点总是好的。话越多,暴露越多,不是吗?”
“你……你早就知道……早就怀疑我?”
刘据点头又摇头,伸出食指摇啊摇:“不只我知道,也不只我怀疑。”
话音落,屋内传来动静,循声望去,自侧后方屏风后转出一个人,横眉冷目,脸色阴沉,浑身气压低到仿佛能将人直接冻毙。不是刘彻又是谁!咚。刘闳好似全身血液被瞬间抽离,脸色惨白,身子一软,瘫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