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3 章(第1页)
乌孙公主很紧张,刘闳也很紧张。系统给予他的信息一共四条。继位,卫霍拥立,还有他什么事?而即便刘据没了,刘彻也不能死,至少在自己长大前不能。他虽是成年人灵魂,却是小孩身体,太幼小,根基浅薄,羽翼不丰。诚然帝王太子如果都死了,他这个二皇子被百官推上皇位的可能性大。但主弱臣强,这强臣还不是他的人,此种局面绝非好事。所以刘据他不管,但事关刘彻安危,他不能不警醒。尤其只需设计得当,他还可一箭双雕,从中获利。刘闳聚精望去,面前乌孙公主已经行礼完毕,抬头之际忽然起身,手握匕首,直刺刘彻!前一秒跪拜,下一秒行刺。反转之快让人猝不及防。就在大家都始料未及之际,比乌孙公主更快的是一声童稚呐喊:“父皇小心!”
伴随一声惊呼,刘闳冲过去推开刘彻,挡在他身前。与此同时,霍去病一跃而上,杀向乌孙公主。如果没有意外,以他的本事是能轻松制住对方的。一个乌孙公主,武艺并不出众,如何会是霍去病的对手?但意外出现了。刘闳将刘彻推离危险位的那一下导致刘彻的身子向左偏移,撞上霍去病,虽然幅度不大,却仍旧带累霍去病的动作也出现偏移,哪怕只有那么一点点。可有时候差之毫厘谬以千里。霍去病抬腿踢向乌孙公主手腕,乌孙公主吃痛,匕首脱手。霍去病再一脚,将乌孙公主踢出两丈有余。但危险并没有去除,那把在霍去病看来,本该顺势跌落的匕首,不知道为什么竟直接飞出去,好巧不巧击中刘闳右胸。一切都发生得太快,瞬息之间,变故陡生。现场所有人都懵了。包括刘彻刘据霍去病,连带刘闳自己。场面陷入喧嚷混乱。最终是刘彻先反应过来,大怒下令将乌孙所有人关起来,一边命人宣侍医,一边弯腰抱起刘闳往起居殿去。此等大事,侍医怎敢耽搁,太医署几乎全部出动,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赶来,围在床前处理。刘彻退出来,站在不远处焦急看着,衣裳染血,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颤抖。刘据霍去病落在后面,互视一眼。都明白彼此的疑问。以霍去病的身手,就在刘彻旁边,怎会失手,根本用不着刘闳出面。可刘闳偏偏来了这么一招,其中意味让人不得不多想。但二人也都明白,就算刘闳确实有小心思,但他现在身受重伤,生死一线,有些话也已经不能说了。次日之举在刘彻,甚至在大多数人看来,都会是“涉及君父,关心则乱”
,刘闳救驾之心毋庸置疑,除非拿出确凿证据,否则质疑者反而会落于下乘。局势已定,刘据自然知道该怎么做。他走到刘彻身边,握住他的手:“父皇别担心,二弟吉人天相,必不会有事的。”
刘彻转头看着他,良久,神色有几分古怪,似是在挣扎。刘据心念转动,微微垂眸:“若我当时警醒些,先一步察觉乌孙公主的动作就好了。我年岁比二弟大,身手比二弟好。若我出面,二弟也不会……”
话没说完,啪,脑袋挨了一巴掌,抬起头就见刘彻满面怒容:“你是不是蠢,由你出面,若你跟闳儿l一样出事怎么办!”
“可那是父皇啊。父皇遇险,我怎能坐视不理。只要父皇平安,让我做什么都愿意。”
此话一出,刘彻双手更抖了,连带声音都在抖:“朕不许。你听好了,不管何等处境,哪怕今日局面再现,你也不许拿自己的性命去搏。“朕的安危重要,你的安危同样重要。你记住了,朕身边从不会无人,自有人救朕。若遇此等情况,你的第一要务是保护好自己。朕不需要你来救,听到没有!”
声色俱厉,双目逼视。刘据愣愣回应:“我知道了。”
见他应下,刘彻松了口气,伸手将其拉入怀中,紧紧抱住:“幸好不是你,幸亏不是你。幸好只是……”
只是什么,刘彻没有说下去,但刘据已经敏锐察觉。幸好只是刘闳。但刘闳刚刚救了他,还为此身受重伤,生死不知,他居然……刘彻知道这种想法在此时此刻出现不太应该,但他就是忍不住会去想。天知道,他看到浑身是血的刘闳时有多害怕。既害怕刘闳出事,也害怕匕首扎中的是自己,更害怕伤的是刘据。需知彼时刘闳在他身边,刘据也在他身边。他毫不怀疑刘据对自己的敬爱与关切,尤其在刘据说出这些话之后。幸好刘据没有发现乌孙公主的举动,幸好,幸好。刘彻抱着刘据,目光看向床上的刘闳,眸中挣扎更甚,心情复杂无比。一边愧疚着,一边又庆幸着。两种情愫无限交织,心绪纷乱。刘据终于知道他神色古怪的原因,同样侧目看向床上的刘闳,心中却在想。亏得刘闳现在已经痛得几度晕厥,无暇他顾,不然听到这话也不知会不会怄得直接一口气上不来彻底死过去。收回实现,刘据轻声安抚刘彻,专捡好话说,待刘彻心绪平静,拉着他在旁边坐下,陪他一起等。不知过了多久,侍医们满头大汗出来:“回禀陛下,太子。二殿下身上匕首已经拔出,伤势处理完毕。“未中要害,但伤口较深,幸亏有太子殿下早前教授的缝合术,目前已经止血上药,伤情控制,无性命之忧,不过还需仔细观察,不可轻忽。”
无性命之忧。刘彻提着的心落下来,微微点头,走入内室。刘闳暂且清醒着,但小脸苍白,满是痛苦面容,看到刘彻,鼻子一酸,委委屈屈唤:“父皇!”
刘彻心中一软,蹲下身坐在床旁握住他的手:“别怕,侍医说已经没事了,好好养着就行。”
刘闳轻轻点头,努力挤出一丝微笑。可没有人知道,他藏在被子里的另一只手悄悄篡紧。事情发生之后,他几乎是懵的。他确实想保下刘彻,顺便博一个救驾之功。但在他的视角与计划中,他最多受点轻伤,谁知会弄成这样。钻心的痛感传来,刘闳头上冷汗涔涔。他第一时间想到被扣掉的百分之十气运,脸色又白了两分。淦!什么鬼气运值,不过百分之十而已,怎么就这么厉害呢,差点要了他的命。好在是差点,他还活着,那么一切就有可能。事已至此,罪都受了,他就必须抓住机会让利益最大化。
“是我不好,让父皇担心了。我……我身量矮,视线比你们低,我看到乌孙公主手中闪过寒芒,顿时就慌了。“我……我忘了还有卫大将军和冠军侯在,我……父皇,对不起,是我坏了事,反而伤了自己,令父皇担心。”
刘闳委屈巴巴垂眸,小心翼翼用余晖去看刘彻,似乎怕他怪罪,又道,“不过好在父皇无恙。只要父皇没事就好。”
都什么时候了,竟还挂念着他,怕他担心,刘彻如何能不动容,轻轻抚摸他的头:“乖,不是你的错。你也是太关心父皇。别胡思乱想,你的心意父皇都明白。你还伤着,安心养伤最重要。”
轻声细语,温柔安抚。刘闳点头,轻轻闭上眼睛。经历一场生死折腾,他早已疲软,戏演完,很快睡过去。刘彻贴心为他掖好被角,留下两个侍医照看,轻手轻脚退出。天牢内。乌孙使团怒目看向乌孙公主,十分不理解为何前一刻还大义凛然的公主突然暴起行刺。本来他们已经有了生机,却又转瞬从天堂坠入地狱,还是更为惨烈的地狱。正使目眦俱裂:“公主,为什么!”
副使却想到一点:“先前刺杀大汉太子的三名侍从中,我记得有一个是二王子的人。”
一个是,就代表三个都可能是。乌孙昆弥有数子,最看中的是太子。太子什么都好,就是身体不行,近两年更是每况愈下,恐天不假年。太子之下是二王子,也是个本事强的,因太子体弱不能劳累,这些年一直是二王子辅助昆弥,执掌国内半数军机。无论从年纪还是能力上,太子若没了,二王子就是最合适的继承人选。可昆弥似乎有点别的想法,对太子的儿l子爱屋及乌,颇有舍二王子扶持幼孙的意思。这让二王子怎能服气?但昆弥尚且康健,暂且压得住他。他没法直接越过昆弥夺位,就需为自己寻找额外助力。()匈奴对昆弥这两年的敷衍早有不满,若对方答应助二王子登位,二王子未必不会答应配合他们,帮他们做事。?本作者时槐序提醒您《大汉节完整章节』()正使也反应过来,诧异看向公主:“你……你竟与二王子联盟?公主可知,倚仗匈奴,即便二王子多得王位,也终将落入匈奴掌控!这对乌孙有害而无利。”
公主轻嗤:“那又如何,我这么做,难道不是你们逼的吗?”
“我们逼的?”
使臣狐疑不解,“我们何时逼你?和亲虽是我等主张,昆弥选定,但最终是你自己同意。若非你请缨,昆弥本有其他公主可选。”
其他公主?乌孙公主讥笑:“是,是我同意的。可我不同意,难道让三妹来吗?”
乌孙未婚的适龄公主只有两位,一个自己,一个三妹,她们是同母姐妹,感情深厚非他人可比。“我怎能让三妹远离故土,去陌生的国度,学习陌生的语言,融合陌生的习俗,身边无一族亲故友,前路未知?所以只能我来。“我也已经做好准备,一辈子困守汉宫,做大汉陛下的笼中雀。可是为什么……为什么我都来大汉了,还要送三妹去匈奴。“父王明明答应我。我临行前,他明明答应过我会善待三妹,会让三妹一辈子做昆弥爱女的。”
公主抿着唇,泪水不自觉滑落。她为什么请缨,不就是为了保住三妹吗。结果她的牺牲并没有换来三妹的安稳,反而把三妹推向了更深的黑渊。早知如此,她宁可自己去匈奴,让三妹来大汉。毕竟大汉物资气候比匈奴强得多。但人生没有早知道。她收到消息之时,使团已经行走过半,一切已成定局。正使哑然,解释道:“昆弥是逼不得已。匈奴不知从哪里听闻我们有与大汉和亲的意图,派兵威逼,让昆弥给予说法。“昆弥不得不送三公主前往,以表示没有要与大汉合谋背刺匈奴之意,维持现有的微妙平衡。“公主,大汉虽强,但距离乌孙路远。匈奴更近,对乌孙威胁更大。所以哪怕我们不喜匈奴更倾向大汉,又如何能无视卧榻之侧的猛虎。“在大汉没有将匈奴彻底打败,让其被迫北迁,离我们远远的之前,我们只能虚与委蛇。这是无奈之举。公主聪慧,怎会不懂呢!”
大道理谁都会说,乌孙公主岂会不懂,但涉及至亲,她不想懂,斥道:“你们要虚与委蛇是你们的事,凭什么牺牲三妹!“你们可有想过,两位公主,一位在大汉,一位在匈奴。大汉与匈奴是死敌,他日双方开战,让我们如何自处?两国又如何会容忍乌孙左右逢迎?“你也说了乌孙更倾向大汉,那你以为到时匈奴会怎么做,他们焉能容得下三妹?更何况三妹性子软,匈奴王庭是虎狼之地,她要如何在这等局面下生存?“你们这是逼三妹去死!”
死字出口,公主声音颤抖,泪流满面:“我与三妹注()定只能存一。母妃早逝,唯有三妹与我最亲。“我知道三妹一定会选让我活,她来死。所以我不能等她来选,我必须在她动作前先出手,只有我先选了,她才能不用去选。她得好好活着。”
使臣如何还能不知她此举何意。借用烟花吸引大家注意,行刺刘彻是匈奴的第一步棋;集合殿中兵力致使刘据身边空虚,令乌孙侍从出手是第二步棋。除此之外,他们还埋了第三步,以防前两步都失败后可以派上用场,那就是乌孙二公主。前两步棋一前一后,一明一暗,全部落败,事情看似已经尘埃落定,谁都以为匈奴后手已出,怎会想到还有一步?此时让二公主借争辩自证之机靠近,再次动手,绝对是惊诧当场,出乎所有人意料。大汉不会想到一个刚刚还在为自己争取,言说匈奴离间的人会有行刺之心。只需他们想不到,成功的概率就能大上几分。如果得手,二公主虽然必死,但于匈奴而言是大功,必会给予三公主相应的尊荣;即便不得手,只需二公主这一招刺过去,也在大庭广众之下表明了态度,将乌孙推入死巷,再无选择余地,匈奴也会给予三公主该有的身份与体面。尤其这一举动更加促进了二王子与匈奴的联盟。二王子若胜了,多少能守那么点承诺,关照关照三公主。“就为了三公主,为了一己私欲,你们就要陷乌孙于险境?公主,事有轻重,家国在前,个人在后啊!”
正使身子一晃,摇摇欲坠,痛心疾首。乌孙公主不以为然:“那是对你们,于我而言,没有什么比三妹更重要。别跟我说得这么冠冕堂皇。你们以为自己能好到哪里去。“你们不也是在利用我,利用三妹为乌孙谋前程?既然如此,我为什么不能用自己,用乌孙来为三妹谋前程!”
好一个为三妹谋前程。噗。正使一口血喷出来,看着乌孙公主,双目赤红,悔不当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