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四回六亲不认帝王无情万念俱灰心意忽明(第2页)
陆恒没想到,正是靠着这一点儿父子情分,靠着对韶仪郡主的稀薄愧疚,魏玄才大发慈悲地提拔他,才勉强留下他这条x命。
可魏玄对他的怜悯,也只有这么点儿。
魏玄把血书r0u成一团,轻描淡写地道:“当年是朕犯了糊涂,不过,都是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了,你还翻出来做什么?”
他忍着双腿传来的疼痛,往床边挪了挪,吃力地取下灯罩,将丝帛凑向烛火,语气和缓了些:“朕对不住你们母子两个,往后会尽力补偿你。”
轻薄的布料被火舌t1an舐,迅速卷缩,陈旧的血渍变得鲜亮,如同nv子眼中流下的血泪。
陆恒反应极快地抢过丝帛,用手心碾灭火焰。
皮r0u遭到炙烤,发出轻微的“滋啦”
声,淡淡的焦香味弥漫开来。
魏玄骤然翻脸,低喝道:“你这是什么意思?你以为凭区区一封血书,就能成为皇子吗?你做梦!朕把你从一个六品小官擢升成兵部要员,如今还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纵容你掌兵,对你还不够好吗?你不要不识抬举,贪得无厌!”
他急喘了口气,又道:“你就算不顾忌朕,也该想想你母亲!你打算把朕和你母亲的事闹得人尽皆知,让所有人都嘲笑她不守妇道,不知廉耻吗?”
陆恒的双目中迸发出刻骨的恨意,问道:“不是你强迫我母亲的吗?我母亲做错了什么?”
“那又怎样?朕是男子,又是帝王,小节有亏,大节无损,你母亲就不一样了,nv子失贞可是大事,你忍心让她在九泉之下不得安宁吗?”
魏玄露出残忍无情的真面目,振振有词地道:“再说,这是我们这一辈人的事,与你无关,朕也已经为当年的错误付出了惨重的代价。你识相点儿,把血书交给朕,把这件事烂在肚子里,朕保证不伤你的x命。”
陆恒呆呆地看着魏玄扭曲丑陋的脸,终于认清何为“天子”
,何为“豺狼”
。
他的出生是母亲的灾难,前面的二十多年是一场笑话,站在这里质问生身父亲的举动,更是把自己变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傻子。
真可笑啊。
真荒谬啊。
陆恒像是没有听到魏玄的咆哮声,踉踉跄跄地离开皇g0ng,回到破败的家。
正院的墙角有一口井、一棵桂花树、一张石桌和几条石凳。
去岁中秋,他和江宝嫦坐在桌前赏月品茶,她喂到他嘴边的月饼b蜜还甜,他伸出手指,轻轻拂去落在她发间的花瓣,手上沾满桂花香。
陆恒趴在井边,痴痴地望着水面,等到日落月升,水中浮出圆月的倒影,恍惚间觉得看到了江宝嫦的脸。
短短一天之内,他对人世的所有美好幻想被打得粉碎。
母亲不ai他,父亲猜忌他,陆景铭把他当成奇耻大辱,杀之而后快,哑婆婆的慈ai和关心,不过是ai屋及乌。
只有江宝嫦,给过他真正的温暖。
可她也离他而去。
那么,他继续活在这个世上,还有什么意思?
陆恒冲着水里的月亮露出一个难看的笑脸,找来一条长长的绳子,把沉重的石头拴在自己的脚上。
到了将si之时,他忽然清醒地意识到,自己有多需要江宝嫦,多在意她,多喜欢她。
他今日的难过,不止是出于愧疚和责任,更是发自内心的感受。
“宝嫦,我来找你了,下辈子,咱们做一对寻常夫妻。”
陆恒使出最后的力气,抱起巨大的石头,对准井口往下扔。
千钧一发之际,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金戈带着季云生匆匆赶至,叫道:“爷,夫人好像没si!”
他推开院门,看清眼前的景象,吓得连滚带爬扑上来,紧紧抱住陆恒的脚,道:“夫人没si,爷也不能si啊!”
陆恒不敢轻易相信金戈的话,转头看向季云生,哆嗦着嘴唇道:“云生,你是从哪里来的?你为什么也没有跟着宝嫦?”
季云生陪着程苑日夜兼程赶到边关,得知陆恒不在,又马不停蹄往回赶,整个人瘦了一圈,发间身上全是尘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