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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光大亮之后,一切都像他预先安排好的那样发展,陈毅在正午时分被转去了医院,从此,他的下铺再没有那个男人的身影出现。

此后的两个夏末,他都会这样莫名的躁动,就好像他的内心在替他叫嚣。叫嚣他所深深隐藏的情欲。

雨,终究落了下来,周正不得不小跑着躲进走廊。

这个时侯的校园基本看不到的人,学生开学的日子还要过上那么几天。

似乎是为了甩开头脑里的纷乱,周正站在走廊里细致的盯着不远处的树叶在雨中摇摆。他忽然觉得自己就像叶子,粘大树粘的再久也终究要掉落。

就那么盯着看了好一会儿,一个身影慢慢的走近,微胖发福的身材让周正很快认出那是常教授。

果然是他,他打着伞一点点的走过来,看见周正,招招手让他进入伞下。

他们并肩走着,闲言碎语的说话。他的一句:“有没有准备好考试啊”

让周正又想起来前几天跟蔡腾彬的不愉快。

那天蔡腾彬来图书馆找他,才三点的光景,这让周正很不解。他看着蔡腾彬冲他招手,脸上带着笑。走近,他示意他跟他出去,然后告诉了他一个天大的好消息——常教授说预科班有了两个名额,他只要参加一个校内考试就可以得到入学的机会。周正不知道那时的自己是怎么想的,他绷着脸冷淡的问:你何必来管我的事儿?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蔡腾彬的笑脸是突然之间消失不见的,取而代之是一脸的尴尬与不知所措。那一晚他们没跟彼此说一句话,蔡腾彬只是交给了他一些关于预科班与考试的说明就回了自己的房间。然后,接下来的这几天,他们也不咸不淡,又进入了非日常用语不跟彼此说话的境界。

“哦,嗯,在准备。”

周正望向常教授。

“也别太紧张,不会是什么特别难的题目,文科要努努力,别跟小蔡似的。”

常教授爽朗的笑。

周正愣了愣。

“你这个哥哥啊,语文外语的糟糕的要命,高考时候愣是没考上咱们学校。”

“啊?”

“嗯,大二的时候才转过来,那时候我还兼带大学生的课,当时他对将光学代入指纹识别系统的研究就很让我惊讶,到最后取得成果获得专利,我特别的赏识。真的,他在光学方面特别有想法。我觉得在当初分流时候我建议他由数学转向物理特别的正确……”

常教授滔滔不绝的夸赞自己的得意门生,周正在一旁安静的听。他发现,他真是一点儿都不知道这个跟他生活在同一屋檐下的蔡腾彬。

两人说着就快要走到校门口,远远的,周正就看到了那辆黑色的奔驰,和站在车外那个看起来有些眼熟的男人。

“常教授,就到这里吧,雨也不大了。”

周正迈出伞外。

“那你快跑两步,还是尽量别着凉。”

“嗯,谢谢您。”

“谈不上。”

“我……我不仅仅说这把伞。”

常教授的胖脸挂上了笑,“人啊,一辈子总要摔倒几次,摔得多疼多惨都没关系,有人扶一把,就又站起来了。”

周正看着常教授,揣测着他话里的意思,笑了笑。

出校门,男人走了几步,将伞撑到了周正头上。周正停住了脚步。

男人看出了他的不合作,只是简单的说了一句,“陈先生要见你。”

周正点了一颗烟,深吸一口,看着淅淅沥沥的雨出神。

陈毅挂了电话,起身,踱步到了窗口。从酒店最高层的总统套房看出去,这座城市如同所有城市一样,川流不息。雨点肆意的拍打在窗玻璃上,陈毅看着,竟笑了笑。这,让他联想到周正。

一滴雨,没有丝毫存在的实感。可当它们成群结伙铺天盖地席卷而来,那种将普天之下纳入手中的感觉让你不得不臣服。

始终,在陈毅的记忆中,周正只跟两个词有关:倔强、聪明。

他曾轻视过他,也曾嘲笑过他,可最终,他却不得不推翻自己的狭隘。

轻视,源自于周正给他的第一印象——弱不禁风。

嘲笑,有过两回。

陈毅第一次上周正,用了十分钟不到,众目睽睽之下。其实他一点儿不想那么干,可那么一个节骨眼儿,那么一个情形,他没别的选择——周正那张漂亮脸蛋太惹祸,监狱里除了糙老爷们儿还是糙老爷们儿,冷不丁冒出来这么一比大姑娘还好看的,这就是事儿。陈毅只能用这么一个办法告诉他们,这是我的,谁染指谁就是跟我对着干。

周正毫无准备,硬生生被那么对待,推、打、咬、踹,却一滴眼泪没掉。他也还算听话,告诉他配合点儿就能早结束他就安静的忍。只是回了班房,自己闷头一个缩在被子里。陈毅去掀被子,里面是一张哭花了的脸。他轻笑着问他你至于么,你他妈大姑娘你有处女膜啊,换来喉管被硬物顶住。他从来不知道周正在枕头里藏了一把刀,那小不点儿恶声恶气的对他说:陈毅,再有下一回,我不介意鱼死网破。后来,他拆了他的枕头,枕头里不仅有刀,还有一大叠的信。他知道他总收信,收了信就自己偷偷躲起来看。他从来没在意过他的信,觉得大约就是周正年迈的奶奶写来的。可那摞信的字体显然不是出自老妇人。陈毅看过之后想了想,大约知道周正那天干嘛哭成那样儿了。他问他,你同性恋啊?他回他,碍着你了吗?他那口京腔听起来特别好玩儿。

第二回嘲笑他是因为烟。陈毅随意的扔给周正一颗烟,他知道他从不抽烟,却就是想逗逗他。周正拿过来一板一眼的点燃了,呛得眼泪都往外涌。陈毅哈哈的笑,换来周正照着他脑袋一巴掌。李然第二天问他为什么放周正那么放肆,陈毅笑笑说,小孩儿,随他去耍。想一想,大约那时候他就已经挺宠着周正了。那种宠与利益得失没半分钱关系,好像就是出于本能。他觉得他可怜。

监狱探监的时间少的可怜,周正每次都跟一个男人见面。陈毅想,那大概就是他喜欢的男的。他问他,是他吗?周正却倔强摇摇头说,不是。再后来,那个男的就不来了。

陈毅与周正关系的改变是一点一点的。

这个瘦弱的男孩儿从未食言,他一步步的将他从死亡线上推开。

陈毅总不知道周正的脑袋里装的都是什么,也从不知道鲜少跟犯人说话的他都哪儿来的那么些连他都不知道的消息。

他总是麻利的干活儿,低头闷闷一个人。

陈毅不懂周正,也从不明白周正这么安排那么安排有个什么意义。一开始周正总是想方设法让他当好人,气得陈毅揍过周正,告诉他他是个什么人,告诉他监狱里要怎么活,告诉他再表现他也还是死缓。周正挨揍也不吭声,揍完就一句,你到底要不要我帮你?

陈毅干瞪眼。

后来,监狱里风声四起,这个小周正死皮赖脸的往黄老大身上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