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施计小娄津(第2页)
王青疾走至二里外,来至一个滩头,见一个汉正在一条船上睡著,忙上前叫道:“哥哥醒转,哥哥醒转。”
那汉听了,翻身坐起,见是王青,便道:“玲珑鬼,你来此作甚?”
王青道:“小娄津有个大汉,破了小弟一桩美事,打夺了一个妇人,抢走小弟一串玛瑙,如今在那里待船。小弟来寻哥哥,且去渡他,待行到江中颠他下去,小弟夺了那妇人,必有些好处与哥哥。”
这汉道:“你这厮向称‘玲珑’,怎吃他打夺了?”
王青道:“这汉十分雄伟,手掿白刃,小弟怎敢与他争强?”
这汉听罢笑道:“任他雄伟,便是金刚至此,也吃江水没了顶。只你有甚好处与俺?”
王青道:“事协之后,酬谢哥哥五两银钱。”
这汉唤作“篦水鬼”
张六,向来贪占,便将手一伸一反道:“酬俺十两便助你行事。”
王青心中暗喜,却跌足叹道:“哥哥索恁般高价,只为义气份上,夺了那妇人一处耍,与你六两罢了。”
张六还要争讨,王青跳脚道:“若去得迟了,那大汉与妇人搭船去了,便是一毫也无。”
张六道:“那妇人恁般贵重么?妇人只留你作耍,将八两银钱与俺。”
王青道:“你将那大汉绑来,待小弟出了这口腌臜气,小弟便依你八两,只快快趱行。”
张六道:“休要忙慌,你自行去,在小娄津左近藏了。俺这便放船,顺水而下,顷刻便至小娄津,定不误事。”
王青听了,举一举手,自家走去了。张六解开船缆,拈住一根篙,将船撑入河中,那船便顺流而下,只一时便到了小娄津渡口,张六约住船,向客栈张一张,却见好一条凶恶大汉在那锵坐定吃酒,这大汉臂膊上刺著鼍龙,身旁立著一柄阔口剑,目中含有千般机变,举动生出百种惊人。张六看了暗忖:“没你娘鸟兴,哪里来这般凶汉?俺只不要去惹这大汉。”
张六正没做道理处,却吃李衮瞧科了,招手唤道:“兀那船家,摆船过来,搭俺过河去。”
张六见李衮唤他,暗忖:“且不顾那王青,搭了这大汉与那妇人,到那水深处,见机行事。”
便口中应著,摇船靠岸,放下踏板。只见那大汉摸出几文钱拍在桌上,摇摇摆摆站起身来,提了阔口剑,引著那妇人走来登船。张六见大汉摇摆,心中暗喜,思忖:“这厮吃酒也不算酒钱,只是随手一掷,必是有些财物在身,如今他吃醉了,船行深处捉他个醉鱼,岂不是与俺个利市?”
便迎上去,来扶李衮,假作误触,用手碰了一下李衮腰间,便去扯那妇人登船,又托了托妇人包袱。李衮看在眼中,又见张六不言渡钱,心里只冷笑,只作不知,径自走到船头,面向外坐了。张六见了大喜,将妇人安置在舱中,捉篙拨弄,那船离了岸,直向河中行去。
却说有一好汉,姓李名衮,世居下邳,他家贫无业,自小学了几路枪棒,善使一口阔剑,更有一面精铁团牌,上插二十四杆标枪,这标枪飞去便取人性命,人唤他作“飞天大圣”
。这李衮性情十分悍勇,常做些剪径营生,于荒山野岭中出没。
这下邳极少落雪,时冬月,山中忽降下雪来,更无此大雪,这雪连落了三日,山中无甚行客,李衮断了营生,耐不得苦寒,便藏了团牌,携了剑与几支标枪,出山游荡。
这一日李衮行到了一处,唤作小娄津,恰是渡船吃人雇去了,岸旁连个浑托也无,李衮见河川莽莽,无奈之下,便寻了一个客栈打尖落脚。店家端来果子、盘馔与两角酒与他,李衮便独坐吃酒,正吃得酣畅,却见一妇人怀著包裹来投客栈,叫了蒸饼来吃。须臾,又走来一个闲汉,戴歪一顶长脚巾赜,旁插一支芍药花,这花为银丝打造成,颤颤烁烁,甚是轻佻浮浪。这闲汉叫了半只糟烧鸭、一碟粉果、一个盛酒注子,他那里一壁厢捻弄巾赜长脚,一壁厢吃酒,两眼却不住偷看那妇人,李衮见了不喜,斜过了身,不去看那闲汉。
那闲汉吃了几筹酒,见那个妇人侧身唤店主任要煮茶来吃,他久惯四清六活,便拈起一个石子,向妇人一旁座头上打去,将一个磁盏打碎。店主人听得声响,忙走来看,看罢道:“你这妇人,怎地打碎我家器物?”
那妇人吃了一吓,又见店主人来问,便道:“奴不曾离这桌凳,如何能打碎那座头上磁盏?”
店主人道:“只你在左近,定是你要盗这磁盏去,恐我张见,心慌之下失手打碎。”
妇人叫起屈来:“实实不是奴家打碎,敢是屋瓦上鸟雀踏落石子,将碗盏击碎。”
店主人道:“原不值得甚,只你胡说甚鸟雀打碎,兀谁能信是鸟雀所为?”
闲汉见他二人吵嚷起来,假意来劝,趁妇人不备,暗自将一个锦盒塞入妇人包裹内,这锦盒中装有一串上等真珠。李衮听得嚷闹,不动声旁观,早已瞧科分明,冷笑一声,只在那里吃酒。闲汉向店主人道:“她只一个妇人,且休要与她应口,待我算还你酒钱时,将这只盏一并赔你便是。”
那妇人道:“官人虽是善人,却不要官人坏钞,官人坏钞事小,奴不曾打碎他家磁盏,怎肯担这污名?”
店主人见说,怒道:“你这妇人是个搠不出的鳖老婆,我自认晦气,不与妇人歪缠便罢了。”
妇人听店主人言语粗鄙,涨红了面皮。店主人见了,更疑妇人心虚,又道:“煮茶与你吃,却要还我茶器完好。”
妇人道:“这饭眉高眼低,这茶夹枪带棒,奴吃不得。”
道罢站起身来,丢下几文钱,携了包裹掩面离去。
闲汉见了,心中暗喜,算还了酒钱,远远跟定了那妇人行去。
行了三里,路旁有一个松林,那松甚是稠密,闲汉快走赶上,扯住妇人道:“娘子怎不谢我便自家去了?”
妇人见闲汉扯住她,十分惊慌,低声道:“不曾要你这汉坏钞,怎地扯住奴?”
闲汉笑道:“娘子青春几何?”
妇人道:“化日光天,怎可如此无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