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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頁(第1页)

韓素奇怪地瞥他一眼:「誰說我要棄了?」

宮牆的大門向兩邊大敞,數十條木枝從朱牆內伸出,當真為「春色滿園關不住」。

韓素就是在那個瞬間偏了頭,被鮮活的春意撲了滿臉。

「我不會拋棄他。」韓素道,「我會助他,將一切奪回來。」

「阿月。」韓素淡聲道,「逃避與自怨是弱者的行為,真正的王者,哪怕跌入深淵,也會踩著敵人的屍骨往上爬。」

一直到丞相府,季白檀都沒再說話。

梅林院只種了梅樹,春日一到,梅花便全落了,一眼望去,滿目蕭索。

周寧去禮佛了,估摸著又要幾十日不歸家,韓光與她見了個面,話沒說兩句便急匆匆地要走,聽到她要去寧州的消息時,甚至沒有過問原因便應下了。

初荷忙著幫韓素整理衣物,她雖說是韓素的貼身侍女,但更多的時間卻是留守梅林院,反倒像個管事。

臨行那日,初荷站在門口,看著馬車滾起一地煙塵,心裡一陣空落。

此趟離去,也不知要多久才能歸家。

時光的車輪咕嚕嚕轉著,在一趟趟日升月落里,幾十日悄然而過。

寧州位於大岳的邊境,冬季漫長,高高低低的山峰錯落有致,山頂常年積雪。江南的春季都快接近尾聲了,這裡的梅花仍漫山遍野,飄香萬里。

韓素下馬車時,便被這蕭索的寒意撲了滿臉,抬眸的剎那,卻見紅梅點枝,漫天飄零。

她呼吸一頓,恍惚間,某個深埋於腦海的畫面逐漸與眼前的景象重合,張牙舞爪地欲吞噬她的識海。

身側傳來聲輕喚,韓素回神,卻見季白檀沉沉望著她:「怎麼了?」

「無事。」韓素垂下眼眸:「想起一位故人。」

夏柳的老家位於寧州韓莊,是一個普通的小村鎮。眼下天剛蒙蒙亮,河旁便已然圍上一群浣衣婦女,她們手中無一例外地提著個木桶,黑髮用一根樣式簡單的髮簪盤起,操著一口家鄉話,手臂被冰涼的水浸得通紅。

清一色的厚灰牆體建築順著河道一字排開,河兩岸栽種的梅樹被風一吹,濃香便傳了萬里。

夏柳怔怔地望著眼前的一幕,腦海中似乎有什麼記憶正在破繭復甦。

「眼熟嗎?」韓素問她。

夏柳過了一會兒才緩緩搖頭,低聲道:「都變了。」

「沒有不變的?」

夏柳四下望了望,指指一個方向:「只有那個。」

韓素順著她手指的地方望去,卻見河上竟還架著一座石拱橋,灰黑色,橋身破損,東凸一塊西凸一塊,像是被人砸過,橋頭上的石獅子一個被砸去了半個腦袋,另一個乾脆全砸完了。

夏柳輕聲道:「小時候那座橋還是完好的,橋邊沒有屋子,只有大片大片的稻田,夏天還會跳青蛙,晚上月亮很圓,奴婢喜歡躺在稻田裡,有時候不小心睡過去了,醒來天就亮了。」

「然後呢?」

「然後……」夏柳頓了一下,「奴婢會踩著稻田回家,路上會碰到幾個玩伴,街坊鄰里住的奶奶見了奴婢,會給奴婢塞點心。」

韓素循循善誘:「還能記得回家的路嗎?」

夏柳蹙眉道:「韓莊變化太大了,奴婢不確定能不能……」

話音未落,肩側一疼,她迫不得已停了話,偏頭去看,卻見幾個浣衣婦女拎著木桶急匆匆往巷口跑,還有人面露鄙夷,語極快:「那瘋子又來了,趕緊走趕緊走。」

夏柳被推搡著擠到牆角,心下驚恐,水靈靈的雙眸瞪得很大,仿若靈鹿。

韓素撥開季白檀橫在她面前的劍身,拉住一個婦女,乖巧笑道:「姐姐,不知前頭出了什麼事?」

那婦女突然被攥住,條件反射地面露不悅,但很快就被那聲「姐姐」叫得心花怒放。

「你們是外面來的吧?」她拿濕漉漉的手拍拍韓素手背,往後頭瞥了一眼,嫌惡道,「咱們這兒有個瞎了眼的瘋子,待這兒好多年了,逢人就拉他回家,嘴裡還念些有的沒的,你們小心些,千萬別被她逮到了,趕緊走趕緊走。」

「拉人回家?」韓素挑挑眉,順著婦女說的方向望過去,卻見灰白殘破的石拱橋上,確確實實站著一個耄耋老人。

她銀白的頭髮在風中顫顫巍巍地抖動,蒼老的手扶著石橋,緩慢又艱難地拖動自己的身子,僅存的一隻眼睛茫然地四下望,似乎在尋覓著什麼。

「姐姐。」韓素將視線挪回來,像個不諳世事的少女般疑惑道,「她拉人回家做什麼呀?」

「誰知道!」婦女皺皺眉,嘟囔道,「瘋子乾的能是什麼好事,把人拉回去剁了也說不準。」

話音剛落,遠處的獨眼老人似乎有所感應,從橋頭遙遙望來,那隻灰白的左眼死氣沉沉,像是白布上蒙了一層灰。

婦女被那眼睛一望,打了個哆嗦,趕緊道:「不說了不說了,我先走了,你們也趕緊找地方躲起來啊!」

說罷,她便拎著洗了一半的衣服匆匆離去,轉過一個拐角,很快就不見了蹤影。

韓素眯著眼睛沖橋頭望去,卻見那蹣跚的老人一步步拖著僵直的雙腿,竟衝著他們走來。

「小姐!」夏柳本來膽子就小,現下更是驚恐得連連後退,「我們要不要避一避啊……」

季白檀下意識拿劍擋在韓素身前,目光警覺地望著對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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