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奈何明月照沟渠的全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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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第3页)

对方这才满意。

他一肚子的火正愁没处撒,恰好此时,有人递来枕头。

原本安庆窑死了个账房先生不算什么,他没放在心上,不想张文思竟被那具尸体吓晕了,还和徐稚柳偷偷地私下走动,他如何能不起疑?是以借着安插在县衙的眼线,偷窥夏瑛的举动,顺藤摸瓜查到十数年前文定窑消失无踪的数十万两雪花银,也猜到那账房先生就是文石。

不过这条线,伴随着文石的死没了下落,正踟蹰不前时,文石藏在邻县乡下的儿子,因久未得家用摸到景德镇来,在赌场欠钱,凑巧撞到了他的面前。

一问三不知的家伙,留着也没什么用,安十九本想打了事,又听那家伙吹嘘自己有一手搂钱的本事,于是心念一动,临时起意给他安插进了安庆窑。

当时安庆窑跟着夏瑛混,没少和他叫板,他留颗棋子以备不时之需,说实话没抱什么希望,但没想到那赌鬼当真盘活了!

他本想借机好好整治安庆窑,给王瑜一番好看,谁知周元向他进谏,说有个一石三鸟的好主意。

他一听,当真受用。

“他们不是说我惯会耍阴招吗?这次我就光明正大地出招,让他们狗咬狗。”

安十九大笑着,给王瑜抛去橄榄枝,“听说徐忠和你斗了几十年?你们算老冤家了,应很清楚对方的弱点吧?”

王瑜一听,就猜到安十九要做什么。他当然知道徐忠的命门在哪里,以前他就不止一次提醒过徐忠,早晚要坏在那张嘴上。

不想一语成谶。

数年后,设计陷害徐忠的竟是自己。

他假意要同徐忠讲和,请他到江水楼喝酒。在徐忠看来,王瑜最会审时度势,当下两家都被安十九叼在嘴里,可不得握手言和、一致对外吗?因下不疑有他,酒后直言已私下串联各大名窑,意欲请万民书上访,抗议安十九草菅人命。

此时安十九就在隔壁。说真的,他万没想到天天浑当个酒鬼的徐忠还留有后手,再一想那布政使司的敲打,整个人冷汗淋淋。

他们莫不是提前收到风声?可是,他还不知道的事,布政使司怎会知道?

安十九心惊肉跳,立时问周元:“文石那个窝囊废儿子都处理好了?”

显然周元也猜到了什么,神色凝重地点点头。

“做干净点,别留下尾。”

安十九顿了顿,又压低声音,“盯紧张文思,那家伙越疯癫了,别让他坏了事。”

说罢,拂了拂衣袖,踩着绣金槐鞋面的软靴,一把推开隔壁的雕花大门。当场给徐忠安了个诬陷朝廷命官的大罪,将他抓获。

现在人下了大狱,谁也不知道里头的春秋。梁佩秋问王瑜结果将会如何,王瑜摇摇头,怕是一死难逃。

梁佩秋忽而想到那小工说的话,没错,忍辱偷生的确能活,可是,当真到了这一步吗?

她想说些什么,转念想到王瑜的提醒,是了,她以什么身份站在这里?她该说什么?即便为人设计,可人证呢?物证呢?

她旋即又想到那日在浮梁县衙公堂上,忍受着屈辱,口口声声叫喊着冤枉,却被无视,被迫用刑的少年。

在他们前面,原是代表着正义的——明镜高悬,清正廉洁。

可他们切身体会到的,无不是黑暗、冰冷、无力和悲痛。

这个时代究竟怎么了?还有清官吗?还有人可以为他们做主吗?夏瑛那样的人没了,一个“暴死”

就能淹没于江西布满灰霾的穹顶下,何况他们这些草民贱民?

到底该怎么办?她一遍遍问自己,倘若此刻柳哥在此,他会怎么做?

她又问自己,只能这样了吗?和王瑜一样,放下脊骨,咽下屈辱,求一个未知的将来?

出了门,她站在中庭的石板路上,抬头望天。王云仙在她身后不远处,解下大氅,披在她肩上。

“夏初夜风大,小心着凉。”

梁佩秋没有出声,只是看着天,偶尔眨动下眼睛。她纤长浓密的睫毛在夜色中扑闪,似萤火的羽翼,扇动着空谷隐没的火星。

伴随着她每扇动一下,王云仙的心就狠狠跳动一下。

这时,她说道:“云仙,今晚月色很好,想来明天会更好的。”

王云仙嗫嚅着嘴唇,说不出话来。

其实今晚云雾重重,早就遮蔽了月色,在他们前方,只有沉沉的无尽的黑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