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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傅承钰说了要跟她学,她就一定会好好教他,有她在,他习射可以少走很多弯路。他是她第一个徒弟,天赋过人,她会把他培养得很好。她清楚得很,自己的光芒终究有一天会被小辈夺去,那么还不如让自己的徒弟来做这个小辈。青取之于蓝而青于蓝,她不怕教会徒弟饿死师父,只怕他不够好,当不起自己的期望。
有一个出类拔萃的徒弟,也是一种荣耀。
她长长吐出一口气,抬手,光芒吞吐间,一张长弓被紧握在手中。长弓以神兽褪骨时留下的骨骼炼化,通体莹白,光洁柔润。硕大的一张弓,被她看似柔弱的一个人举起,竟意外和谐。
芙蓉面,杨柳腰,霓为衣兮风为马,弓如霹雳起弦惊。
她左手掌弓,右手拉弦,一根以仙力幻化的羽箭搭在上面,只听一声呼啸,弓弦震颤不休,长箭离弦,势如破竹,扎进茫茫云海,消失不见。
独居东院的傅承钰隐约听见一声尖锐呼啸,放下擦手的毛巾,走到院外去看个究竟。他抬起头,看见不远处的山头上,黑发白裳的女子手持长弓,弓上已经搭起两支羽箭,正准备再一次拉弓。
他不禁屏住呼吸。
又是一声呼啸,两支羽箭齐齐射出,融在灿烂云霞中。
风大起来,吹乱她的头发,一向注意形象的她却没有去理,手腕一晃,三根羽箭再次出现。
她是要三箭齐发?傅承钰不敢错过这精彩一幕,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
弓如新月,弦被拉开。
然而江则潋却久久不松手。很久之后,她慢慢收了力道,弦逐渐直起,三根羽箭也模糊了一下,悄然飘散不见。
傅承钰不由失望。又观望了一会儿,见她一直不动,便没了心思,回屋去了。
江则潋站在山顶,浩瀚云海波澜起伏,她的三箭终究没有射出去。
恍惚间回到遥远的过去,有一个声音在说:“你这三箭若是能一起射在同一点,我便同你比试。”
她岂会不知这是婉拒之辞,然而她不甘心,转了转眼珠,道:“你可说话算话?”
“自然。”
她便张弓搭箭,瞄准了一只飞鸟的眼睛,稍稍调整了一下三箭的位置,然后射出。噗噗噗三声,第一支箭直中飞鸟眼珠,飞鸟坠落之时第二第三支箭相继破开前一支箭的箭头稳稳扎在同一个点。
她跑过去捡起飞鸟,得意洋洋地给他看:“如何,一个点吧?”
他面上仍是温和笑意,眼中却是逐渐转冷:“江姑娘好箭法,只是在下还有事,比试一事,日后再说。”
她怒了:“你怎可言而无信?”
他却道:“在下如何言而无信了?江姑娘从未与在下约定何时比试,推迟一些日子又何妨?何况过几日便是盟会,若是碰巧,你我二人相对也未可知。”
她明白他故意挖了个坑等自己跳,被气得浑身发抖:“你是不是看不起人?”
“在下从未看不起姑娘,只是姑娘有些作为,在下不太喜欢罢了。”
他瞟了一眼她手中流血的鸽子,笑得嘲讽而疏离,“世上死物何其多,江姑娘却偏偏选中了一只飞鸟。”
他转身离去。
“不过是一只鸟罢了!我又不曾伤人!”
她恼,“你以为自己多厉害,被人吹捧成什么天纵奇才,我看不过一介鼠辈,连同我比试都不敢!”
他脚步一顿,却什么也没说,扬长而去。
江则潋苦笑起来。从未有人那般尖刻犀利地批评自己,如当头棒喝。
罢罢罢,过往云烟,何必自扰。
她收起弓,回了自己屋子。被回忆一搅和,傅承钰答应习射的欢喜也淡了许多。她盘腿坐在床上,开始修行。
那本书她已经练了五年,却只得皮毛,她便开始第二遍。愈是深入,愈是觉得妙不可言。
她呼吸浅浅,周身浮起朦胧光环。
仿佛春风拂面,经脉畅通无阻,眼前原本一片黑暗,却逐渐有画面浮现。是春天的雨丝,缠绵无声,还是夏日的荷塘,浓淡相宜,抑或是秋季的落叶,金黄炫目,又莫不是冬月的皓雪,铺满乾坤。一时之间,气候不齐,仿若岁月流转,一去不返。
她睁眼,竟已月上中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