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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病着,也是一呼百应,莫敢不从。
赵高不是普通的中年人,身份和心智早已不是初入咸阳的高要所能比拟。
此刻的他,一派宁静,身体隐藏在宽大乌色的斗蓬里,脚底是踏实温暖的米色棉靴,一步步走来,慢行无声。烛火透过栅栏斜斜在他身上披着光晕,如同缓缓流动的水波,洗涤着他的辛劳,病痛只能让他暂时休憩,却不可能打垮他的斗志;细小的双眼盛载着无人可及的精明和坚忍,从而抵抗命运倾倒的所有不平。他发过誓,无论遇到什么,都不会再开口哀求,因为,只有他才能主宰别人的命运,这份骄傲,只有他赵高才配享有,他长生不老,与天同寿!
什么当今圣上,什么大秦子民,什么万军统领,不过是他实现抱负和报复的筹码和傀儡而已。
就算现在局势不利,他也要改变历史,而且他相信,他能够做到!
这一切,都需要里面那个人的合作。
赵高默默地观望,看赵传会再做些什么。
他没有蠢愚到现在还会同情易小川,他也相信,他不可能再同情他。
八年了,他们之间的牵扯就像一部拖沓的电视剧,狗血又荒唐,如今,该是结局的时候。
也许,在那个家伙看来,能为蒙恬而死,是流芳百世的幸福也说不定。
也许,无论付出多少,都无法动摇地位的蒙恬,才是易小川内心的真正归宿。
赵高想仔细端详他的狼狈样,可惜,易小川的脸被头发挡住,让人看不清楚。
他可能已经昏迷了,看这满身的伤痕,也许他已经……
不会,不会。
虎形坠还在发着光,赵高看见它心思便缓了下来。
也只有易小川才能教他暂时忘却城府,形之于色。
这让赵高不禁手握成拳,轻轻地扣击在栅栏的边缘,可笑啊可笑。
直到这时他还竟然还妄想着对方能够回头转意;他竟然还不如一个孩子冷静和清醒。
牢内的赵传斥命那些碍手碍脚的奴才通通跪在原地,开始用心钻研和实施这三梭钉的用途,略一侧身,便望见了他。
看这孩子迟疑,赵高于是走了进去,以观赏者的身份随意点评着鼓励:“传儿,在玩呢?”
“嗯。”
赵传放心地笑了。既然父亲大人也不在乎此人性命,那也就再不必客气,继续在木桶里寻找他所要的第二样,第三样东西。
“也好,给我们的易大圣人松松筋骨。”
赵高看到这些,已经知道他的儿子想要做些什么。
精巧的铜榔长约一掌,与尖细的长钉正是相得益彰。别说易小川血肉之躯,就算是砖瓦石墙,这一榔头下去,也要砸出几个实眼。
被水牛筋禁锢已久的双手早已麻痹,也许正需要这般的刺激才能苏醒。
如此说来,倒要感谢这对父子。
不过,话又说回来,圣人从来都是多灾多难,否则配不上这尊贵的清名,不是吗?
内宦们心照不宣地走向易小川,把他解开,又拉起,向两边延伸。
如果没有他们帮忙,怕是连展平这双胳膊的气力都不够。
像行尸走肉一样的精神状态,还能经受多久,谁也没有把握。
希望他活着,又恨不得他死,这两种胶着的状态像冰火交锋一般地对恃。
赵传在动手之前又看了看他的父亲,他还是很在乎他的态度。
赵高平静地像对空的镜子,甚至还有点不高兴他为什么还没动手。
赵传于是叹了一声,向左右吩咐道:“把他拉起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