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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情爆裂开的巨大缺口,揪着他直往下坠。
那深不见底的冰渊里,埋藏着无数条弓身的水蛭,黑红的肉球相抱成团,像是苦盼已久的蜂巢,都伸长了脖子,来啃咬这件活物。
这些见缝就钻的畜生,拼命地努向他的身体,疯狂地汲取“营养”
。
它们不肯放他轻易死去,就像前世的债主,充满着愤恨和憎怒,所以寻找一切契机,来讨回公道。
赵高抬手,它们便咬手,赵高抬脚,它们便动脚。
它们总是比他更快一步,也更有力量。
世上最悲凉的,是与仇人心有灵犀。
他被这些东西扯倒跌落,阴寒的冰水压榨着心口最后一丝温暖。在他庆幸要被淹没之时,那些缝隙却又不再继续爆裂,像被粘合般地依托起他的身体,让他仰面朝天,瞪眼望着上方无边无涯的黑暗,又无能为力。
就像在江河中一叶孤舟,浮浮沉沉,不知何时会倾覆毁灭。
天意永远是最强悍的力量,它可以侵蚀人的所有感情,假以最恐怖的景象和遭遇。
总是在绝望中赐予希望,随即残忍地把它拿走。
生无可恋,死犹可惧。
适才的巨风分明了解这底细,又变得和缓温柔起来,迎送着水波击打着他血肉模糊的伤口,与那些像被沙泣刀剑割开的细痕相比,它的作为,无疑更加卑劣。
它卷着水花,挟带肮脏污浊的礼物,强吻压入赵高的唇,教他务必品尝,自身血腥的滋味。那为数不少的,饱食胀腹而死的蛭尸也一并灌入了他的口中。
又咸又苦的恶心,直冲口鼻,却压抑着泪水,不许人伤心。
灭顶之灾带来的绝望会令人麻木。
在这时,还能凝结希望,甚至反抗?
在这时,谁都不免感到,若能痛快地结束,是多么幸福多么难得的恩慈。
赵高不是这样想的。
他的心里有恨,一个心里有恨的人,绝不会轻易服输。
特别是像他这样,没有希望,只有绝望的人,他的恨几生几世也无法消磨殆尽。
为什么,从来只有它能见证这一切,只有它永远是最后的审判者。
在无计可施中的缓慢等待,有如凌迟;而被施予的一方,只能被动地接受。
难道这就是天意,这就是旁人口中,作恶多端的报应吗?
一想到这个,本已打算放弃抵抗的赵高突然迸发心火,动用所有的意志来支撑他的反击。
周而复始的疼痛提醒着他还存在生命的迹象,也许应该感谢这些怪物,因为它们,告诉他还活着。
只要活着,就要斗下去,哪怕对手是天,也要斗下去!
他狠啐了一口,那些讨厌的入侵者被狠狠地啐了出去。随后果断地撑起身体,从这狭隘地掣肘中撤离。
有如山摇地彻的震荡,他已经不再畏惧。
他的强硬与愤恨,比这些龌龊的邪佞多至百倍甚至千倍,那些适才还在欺侮着他的势力顿时处于下风,窸窸窣窣地仓惶败落。
风停雪歇,沉默地回归静寂,只有一个小东西还在垂死挣扎地攀咬着他的耳垂,顺着狭小的甬道往耳内钻去,啮咬着他的神经。
赵高猛得扯向耳边,去拉拽那条水蛭,着手空空,他的指尖狠狠地挖了一挖,只有嗡嗡耳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