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單手按住幾欲顫抖的湯正晏,胤礽面上含笑著免禮道:
「聽說因著孤早前的無意之舉,引得湯巡撫誤會,今夜恰好得空,孤本想前來化解一番,倒是沒成想………」
幾乎在胤礽開口的那一剎,湯斌本就板直的臉色更是肉眼可見地難看了起來,連極力掩飾的聲音此刻都僵邦邦地:
「家中孫兒不教,略做懲戒罷了。
此乃微臣家事,還望殿下莫要插手。」
好一個略作懲戒!胤礽簡直要被氣笑了。讓一個幾歲小兒饑寒交迫地跪於祠堂兩日之久,若是這般都只能算作「略懲」。這世上怕是再無嚴治厲刑了吧!
不遠處,一眾僕從們仍在賣力地清理著被大火焚燒後的斷壁殘垣。黑暗中,偶爾有零星的火花一閃而過。
看著眼前這位在一條活生生的人命面前仍固執己見,無半絲歉疚之色的所謂「名臣」。胤礽此刻突然什麼話都不想說了………
「既是如此,倒是孤多管閒事,無意叨擾了大人………」
「稟太子殿下,微臣絕無此意……」話音未落,湯斌便忙不迭地跪在原地。
「好了!」制止了對方的無意義的陳情,胤礽此刻的目光既淺而淡,甚至再沒看眼前之人一眼,便逕自開口道:
「初來乍到,近日頗覺有些無,倒是你這孫兒,瞧著有幾分機靈勁兒,孤欲令其隨侍身側。不知湯大人,意下如何?」
雖是詢問,然太子爺親自開口,自詡忠君的湯大人如何能不應。哪怕依對方的聰明,在見到湯正晏的那一刻,前因後果怕是早琢磨透了。
然君在上,臣為下,此刻胤礽面前,再多的憋屈都只能咽下。
「僥倖能得太子青眼,是拙孫的福氣………」
兩人說話間,富察永安早已經帶著一眾侍衛侯在門外。回去的馬車仍是先前那輛。
只比之早前的滿臉期冀,此刻的湯正晏臉上更多的是絕望與麻木………
在外折騰了許久,胤礽一行再回到行宮已是夜半時分,饒是如此,幾乎胤礽前腳剛踏入明暉閣,後腳梁九功便親自帶人前來問詢了一番,末了還滿臉堆笑著道:
「知曉太子殿下武藝高強,然殿下尚還年輕,不曉得外頭那些彎彎繞繞地,有些手段到底防不勝防………奴才斗膽勸上一句,還望殿下日後要以自身安危為先,莫要衝動行事………」
知曉這是自家汗阿瑪,胤礽忙起身應下:「勞汗阿瑪擔憂,是孤之過。」
說話間,梁九功凌厲的目光特意在胤礽帶回的兩人身上打量了一番,未瞧見什麼不妥方才告辭離開。
「說吧,若風姑娘執意跟來,怕不只是為了照看正晏吧?」
吩咐宮人將已經哭到暈厥的湯正晏帶下去休息,胤礽這才看向下,自方才起便沉默著的年輕姑娘。
汀蘭適時上前奉上熱茶,氤氳的熱氣很快模糊了上之人的面容。
若風姑娘面上平平無奇,實則卻是個利落爽快的女子。不等胤礽的話說完,很快便從懷中取出一方成人巴掌大小,瞧起來再普通不過的方木盒子:
「小姐早前吩咐過,若是殿下心善,願意帶正晏少爺離開火坑,便以此作為謝禮,以謝殿下看護之情。」
「若是孤不願呢?」
「那此物便作為交易之物,用以換取殿下出手相助………」年輕女子身子微躬,語氣卻依舊不卑不亢道。
不得不說,哪怕早前並未想從對方身上獲得什麼,然眼前之人這般篤定的態度,到底激起了胤礽的好奇之意。
將手中木盒再三查驗,確認無誤後小喜子方才將東西程了上來。
打開後,映入眼帘的是兩方看起來已經有些陳舊的絲帛,在看到上方悉心繡著的圖案後,胤礽總算是明白了,眼前之人心中底氣由何而來………
「回太子殿下,這方紡布機乃我們姑娘閨中所思,這些年更是一點點調試改良至今。成品早前便已經請人試過,不僅可以提升紡織度約莫兩倍有餘,甚至一些類如羊絨等物,也可順利紡織成線………」
見太子殿下果真學識淵博,乃識貨之人,年輕姑娘腰板挺得更直了,從胤礽的角度,不難聽出對方語氣中的驕傲之意。
不過此刻………看著手中這兩方看似輕飄飄的絲帛,想到那位自絕於烈火中的女子,胤礽心下卻不覺多了幾分惋惜之色。連出口的聲音都多了幾分悵惘:
「既有如此巧思,你家姑娘又是緣何非要走到這一步?」
事到如今,胤礽如何不明白,怕是自湯正晏被關入祠堂之後,甚至更早之前,再得到他這個一國儲君親手送下的糕點之際,一直到此時,這一切的一切,包括自身的死亡,俱都在對方算計之中。
然而,究竟又是什麼樣的母親?情願讓自己的兒子親眼見證自己這般慘烈的死亡?以對方的聰慧,明明能走了路決計不會只這一條……
這一刻,饒是胤礽,也有些想不通。
「不為什麼,因為只有這樣,少爺才能徹徹底底離開那個府里。」從身到心,絕不會在沾染上那個府里的一絲一毫。年輕女子抬起袖口,狠狠將眼中的澀意拭去。發紅的眼眶中透露出同對方素淡面貌極不相符的狠勁兒:
「我們姑娘說了,若是少爺日後成了他父親,甚至於他祖父那般無視貶低女子,於妻無用,於子不慈之輩,那她寧願從未生下過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