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遮蔽的左眼3(第2页)
“嗯,都行。”
茹果无奈同意了他的好友申请,了个小区对面咖啡馆的地址过去。还以为他要下午才到,谁知刚洗漱完准备吃点儿早餐,他就来消息,说自己已经找到咖啡馆了。茹果将三明治从微波炉中拿出,咬了一口,边嚼边想着怎么回复他。只见又弹出一条信息:不急的。
茹果想,禾苗肯定还没告诉他自己是个女生。一时又暗自尴尬,想象着见面的场景,简直需要无数个地缝。但他早晚都会知道的,无论是群聊,还是平行世界,她都可能以女生的样子出现在他眼前。下楼前,她站在衣柜前犹豫片刻,竟在意起自己的穿着和形象。这令自己都感到诧异,毕竟以往公司组织联谊时,她都毫不在乎打扮。
她走进咖啡馆前,预料中的莫名紧张起来。当站在咖啡馆里唯一的男顾客那桌前,茹果做足了心理建设,打声招呼:“秦天,你好。”
秦天“啊?”
了一声,吃惊地看着眼前的女生,“你是如果?你竟然是个女生!”
茹果点头,坐在对面位置上,有些手足无措。
秦天原以为是见个同龄的男生,能聊些杀怪物的攻略。谁知面前的人变成了女生,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试探性地问:“如果,你平时打游戏吗?”
茹果尴尬地摇头。他知趣地说:“嗯,我也不经常玩儿。”
接着茹果点了一杯冰拿铁,忽然想到沉默不止是夜晚的康桥,还有白日里零度的咖啡。
走出咖啡馆,和秦天说“再见”
,茹果回想他刚说过什么,脑中却尽是空白的句点。只有他的脸,以及脸上所有细微的表情变化,还清晰地在那里放映着。
再次来到雕塑公园,茹果觉得这环境异常地肃杀。扫过那些静止的雕像,它们的目光仿佛都凝聚在自己身上。走在被万众瞩目的石径上,茹果的胸腔中翻涌着悲伤,像决了堤的河水,冲刷着她栖身的围墙。照着程序走向水池,在那里其他三人已经开始整理竹茅。然后她随他们拖着竹茅和铁制工具向石房走去,这段路似乎变得更远,路旁的石头雕像依然沉默地注视着自己。它们无法开口,可茹果想问:为什么?没有回答。
她蜷缩在石房内的一角,每次闭上眼睛,满眼都是那些雕像的神情,无不透着深刻的悲伤。它们无法眨眼、落泪,只能将悲伤沉默地倾诉给她,她来流泪。
“如果你还好吗?如果!”
有人声在唤着自己,茹果听觉那声音好远,而恐怖的怪物的脚步声却越来越近。她看见那怪物肆无忌惮地迈开腿,将前方的雕像全数损毁,石头碎块“哗啦哗啦”
地滚落一地,在脚掌的踩踏下和泥土混为一体。怪物逼近的恐惧没有将她推开,反而怂恿着她奔向前去,就那么站在怪物面前,和它短暂地对峙着。身后的呼喊声近乎嘶吼,她无暇顾及。那怪物猛地伸出本卷着的长鼻子,刺穿了她的胸膛。
胸膛中囤积的悲伤在一瞬间消散殆尽。她视线模糊,觉知到有眼泪流下。再对上怪物的眼睛,那仅能张开的右眼,浑浊的、漆黑的,像所有未知的夜晚那样幽暗。她从它眼里看见戏谑和愤怒,也看见哀伤和无助。血液如雨般滴下,她听着“滴答”
声,细数着自己将彻底干涸的倒计时,直至意识消失。
活着和死去,也没什么区别。茹果望着有只蜘蛛慢慢爬过的天花板,想活着的事情,也想死去的事情。
想够了,点开手机语音信箱里的一条留言:
“从前有个人等在家中,有人敲门,他开门看,竟然是两三年前颓丧的自己,那自己说:‘死亡是条穷追不舍的毒蛇,追得自己筋疲力尽。直到狠心跳下不见底的悬崖,那毒蛇便停住疯狂蠕动的追捕。’有人再敲门,他看到的是四五年后的自己,那自己又说:‘悬崖是不见期限的死亡,似乎比某一刻被毒蛇缠绕窒息更让人绝望。你正要坠下悬崖,回头看那毒蛇,再做一次选择。’人开始纠结,面对来自过去和来自未来的死亡忠告,他只能在两者中选其一。如果是你的话,你将要选择毒蛇,还是选择悬崖?”
“被死亡蛊惑的人。”
茹果自语,“无论是过去的,还是未来的死亡威胁,都和现在无关。此刻既没有毒蛇,也没有悬崖。只有我想象死亡的好奇心。”
茹果盯着天花板,那只蜘蛛已不知去向,只留下一道泛着银光的细微的蛛丝。“现在的我选择,让毒蛇坠入悬崖。”
她闭上眼睛,看见老态龙钟的自己正数着蛛网上被捆死的虫子,倒也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