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第1页)
玉宝怔在当场,忽然面孔如火烫针扎,整个人侪不好了,腾的起身,将帘子刷的拉围成圈,看着潘逸年,满眼溢泪,点点滴滴,怕人听见,哽着声压低说,要哪样嘛,到底要我哪样嘛。我所讲所做的,全部出自真心,为啥一定要曲解我,为啥呢。只要逸年告诉我受伤了,我连夜也会奔来。生意再重要,有人重要么。讲不饿就是不饿,看到鸡汤犯腻心。我早就讲过,对乔秋生没感情,一点感情也没了。就是不信,死活不信。非要我承认,还欢喜乔秋生,是不是。明明不欢喜,每逢见面,感觉像吃了苍蝇,还非要我承认欢喜。我上夜校,做生意,要独立,是希望逸年能够,像我对待逸年这样,欣赏我、敬重我、赞美我,欢喜我,平等的对我,而不是成为逸年的附属品,攀附的菟丝花。我错了么,为啥这样也不对,那样也不对,那逸年教教我,我要怎样做,怎样做呢。
潘逸年一时愣住,看着玉宝眼泪淌淌滴,面颊鼻头通红,伪装的面具撕裂,伤心又委屈,凛然恼恨的表情,不曾见过,令潘逸年大受震撼。玉宝说,姆妈讲,只要和逸年讲,我爱死侬、吃死侬、离不开侬,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侪是侬的人。逸年就不会离婚了。但我晓得,逸年不是这样肤浅的男人。潘逸年说,是吧。
玉宝说,姻缘可遇不可求,我不想随便了结,要么我们再试试,再试一次,我会对逸年好的。潘逸年叹口气,伸手将玉宝拉进怀里,温声说,别哭了。玉宝头抵在肩膀上,眼泪抹在潘逸年脖颈,湿湿热热,喉音哽咽说,侬也要对我好。
潘逸年忍不住笑了,笑说,会的。玉宝说,笑啥。潘逸年说,那姆妈讲的一点没错。玉宝说,啥。潘逸年笑说,我就是个肤浅的男人。
话音还未落,帘子哗啦一声,大力扯开,玉宝一吓唬住,朱医生竖起大姆指,惊叹说,没想到,表哥真的,对自己有嘎清醒的认识,太不容易了,我自愧不如啊。
亲昵
玉宝连忙挣脱,端起塑料盆,往外走,潘逸年笑说,小辰光,生活没吃够,是吧。朱医生说,唉哟,我威武雄壮的表哥,一讲起来,就是吃生活,辣手。潘逸年漱口说,我要出院。朱医生瞟到钢盅锅,板着脸说,我姆妈来过了。立刻伸手揭盖,一整锅鸡汤,阴沉当场。
潘逸年说,味道不错,汤浓肉鲜。朱医生说,我的鸡是有灵性的,当心夜里作怪。潘逸年说,我同嬢嬢讲了。朱医生说,讲啥。潘逸年说,我鸡汤吃够了。朱医生说,面孔要吧。潘逸年说,我讲想调调口味。朱医生说,作吧。潘逸年说,嬢嬢问我,兔子要不要吃。兔子后腿有力,吃哪补哪。我讲可以。朱医生额头青筋直跳说,表哥真是,百无禁忌,大吃四方啊。
玉宝端半盆热水进来,朱医生擦肩而过,睬也不睬。玉宝拉紧围帘说,那表弟好像生气了。拧干毛巾,递给潘逸年,潘逸年说,我手抬不起来。玉宝说,之前不是蛮好嘛。潘逸年撩开袖管,也裹着纱布。玉宝笑说,早不讲,还逞强。替其揩面擦手。
潘逸年搂住腰一摁,玉宝就往怀里倒,玉宝含糊说,做啥。潘逸年吻住嘴唇,侪有些激动,玉宝伸出舌头,潘逸年缠住,手掌顺腰而上,掬满一把。不晓过去多久,隔壁床咳嗽两声,两人才分开,但仍亲密搂抱着。
潘逸年低声说,一个人来广州。玉宝摆弄病服纽扣说,不是,还有晓苹。潘逸年说,让晓苹先回去。玉宝说,路上小偷交关多,晓苹一个人带货,我不放心。潘逸年说,张维民陪晓苹回去。玉宝说,不好吧。潘逸年说,没啥不好,张维民也要回上海,正好顺路。玉宝说,这样啊。潘逸年说,货备齐了。玉宝说,基本定好,只有一样,和晓苹有分歧。潘逸年说,讲来听听。
玉宝说,香港有部电视剧,叫上海滩。潘逸年说,我看过,周润发、赵雅芝主演。玉宝说,阿芳意思,这部剧明年引进内地,男主角的一套服装,会引起购买狂潮。潘逸年说,价钿多少。玉宝说,八十块一套,包括黑呢大衣、铁灰西服、白围巾和巴拿马帽子。潘逸年说,质量如何。玉宝说,对得起价钿。阿芳有一百套,可以翻倍出售。赵晓苹的意思,先进十套再讲,因为不确定因素太多。潘逸年说,玉宝哪能想。玉宝犹豫说,我原本打算全部吃尽。潘逸年说,电视剧带动服装销售,不可小觑。男女演员就是最好模特,再加角色的魅力,譬如追捕里的风衣、生死恋里的喇叭裤、姿三四郎中的高子衫。大西洋底来的人中的蛤蟆镜,血疑中的幸子衫光夫衫,卖到脱销。
玉宝说,逸年电影电视看了不少。潘逸年说,我在香港,休息辰光,就靠看影视剧打发辰光。玉宝说,真幸福。我在新疆,一年难得看几趟,除非单位组织。潘逸年笑说,这不是重点。尤其最近两年,城市经济体制变化,加大改革开放,境外流行歌曲、服饰的迅速蔓延,群众收入增多,审美提高和追求,侪是源源不断的商机。玉宝说,逸年希望我,全部吃尽是吧。潘逸年说,做生意虽忌盲目冒进,也需冒险精神。不要小瞧阿芳,能做到高第街首批万元户,白相的就是货源通道、和资讯的时间差。
玉宝醍醐灌顶,说,一百件不是小价钿,假使赔光哪能办。潘逸年说,怕啥,天塌下来,我来顶。玉宝心底热潮生,抓起潘逸年的手,朝手背咬一口,牙印深浅可见。潘逸年笑说,做啥,要吃人。玉宝说,不许么。潘逸年说,随便吃,有个地方,比手好吃多了。玉宝噗嗤笑了,红脸说,下作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