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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功夫就见有人从洞门外凛凛地走进?来,却是池镜。大家都很吃惊,玉漏走到吴王靠前来,呆着看他什么?拨开那些人不管不顾地往里走。
凤翔老远一见,脸色就不好,由廊下慢慢踅出去迎他,“擅闯民宅可不是你们池家的教?养,池三爷有什么?急事连小厮通传也?等不得?”
池镜睃一眼,见玉漏也?立在廊下,便也?向凤翔迎去打拱,“是有点急事,一时半刻也?等不得,还望凤大哥见谅。”
一时洞门涌进?来好些下人,并头?搭脑地围在几面指指搠搠,连俪仙香蕊干脆也?不进?屋了,在那廊庑底下跳着四?只眼睛看热闹。纸是包不住火了,凤翔不得不做出些威严来,横了池镜一眼,侧过身去,“你擅入我家,我无法见谅,请你赶快出去。”
池镜理亏在先,自是不能和他摆脸色,仍笑着打拱,“我带上玉漏,这就走。”
说着便朝玉漏看一眼,谁知她楞了楞,竟回身进?屋,他陡地板下脸,一时心灰意冷。却不想片刻后玉漏就抱着个包袱皮走出来了,这一刹那又令他起死回生。
那些议论声?忽如蜂涌,一下在黄昏里嗡嗡地炸了锅,此刻任谁都猜到是怎么?回事。
凤翔再好的脾气也?发了火,“你无缘无故跑到我家来,竟还要领走我家里的人——”
要他骂人也?是难事,只气得抬手指住池镜,那手也?在发抖。
池镜只好向他郑重作揖,算是赔罪,嘴里没好说什么?,也?怕当?着这些人说穿了令他难堪。也?是好笑,他闯进?别人家要带走人家的小妾,业已难顾彼此体面了,此刻还要给?凤翔留面子,不过是亡羊补牢。
说时迟那时快,不知哪里跳进?个人来,在后头?一把?拽过池镜,扬拳便打。池镜被打得跌后两步,这才看清,还是那凤二爷。凤二爷话不多,铁青着脸,端得比他大哥还生气,又是个拳脚重的人,一拳不够,又扑将上去,将池镜扑倒在地,照着他脸上左一拳右一拳地狠挥着。
池镜并不躲闪,任他痛挥几拳后,还是凤翔出声?叫小厮,“还不快来拉开二爷!”
便有两个小厮跑上来将凤二爷架开,凤二爷脸皮紫胀,一面挣着还要打,“大哥,让我打死他!了不得我给?他赔命!”
凤翔反倒泄了气似的,看了玉漏两眼,忽然觉得没意思,“随他们走吧。”
蓦地没了声?,都望着凤翔。凤翔垂了垂眼皮,踟蹰须臾,转身走入廊下。玉漏朝他侧影望去,想到当?时来初进?凤家的时候,他也?是这副淡然和善的样子。添她这个人不过是添副碗筷的事,如今放她走,也?是收一副碗筷的事。她心下哀哀的,走去将池镜搀了起来。
他们走没走,又是几时走的,凤翔都无心再理会?。他阖上西屋的门,像给?人抽掉了一身精力,往榻上慢吞吞地坐下去,什么?也?没想,连情?绪都是空白的。
坐到日影全倾,剩一线残红未断的时节,俪仙推门进?来了,紧跟进?来一声?冷笑,“我早就说你是个活王八,你不听我的呀,先时一味护着,看人记不记你的情?!”
凤翔闷得发烦,不欲理她,阖上眼道:“你好不好让我清静一夜?”
原本?俪仙还怕凤翔这次回来,又要和玉漏好得蜜里调油,谁知兀突突出了这桩事,倒是件意外之喜。她憋着心头?高兴,却忍不住要幸灾乐祸几句,“你先时说她如何温顺,懂事,夸得她天?上头?地下无的,可不是难得嚜,转头?就背着你偷了个汉子——”
凤翔猛地摔了个杯,“出去!”
俪仙吓了一跳,一看他脸色十分不好,便咽下话不说了。正要开门出去,忽见个小丫头?撞到门上来,喘着气说:“太太、太太有些不好了!”
本?来凤太太那身子骨就不好了几年,今日闹出这样大的动静,到底漏了些风给?她听见,细问文英,文英见瞒不住,只好如实?说了。凤太太当?下一听,就怄得昏过去,一时凤家乱完那桩,又乱这桩,忙得个人仰马翻。
不过这都不与玉漏相干了,这厢出来,和池镜坐在马车上,却不知该往何处去。池镜脸上还带着伤,不敢此刻归家,想着等天?黑再回去,免得给?人瞧见了问,因此吩咐永泉把?马车随便往哪里赶。
便赶到秦淮河畔,这里倒热闹得紧,趁着天?还未黑包了艘画舫,两个人只在河上游荡。不一时天?就黑净了,两岸人家皆挂满灯笼,沿岸望过去,漫天?遍地都是一点一点昏黄的光,星似的,望去使人感到茫茫然。周围嬉声?嗡嗡,有岸上吃酒划拳的,有河上唱曲谈笑的,这样一处地方,无人问津这样一对男女。
池镜坐在榻上,任永泉给?他搽着伤,两只眼睛只管望着对过玉漏的背影。对过开着两扇窗,她瘦怯怯的骨头?嵌在苍茫的黑暗里,显得格外伶俜。
他禁不住问:“你后悔了?”
有点轻蔑的口气。
玉漏掉过身,盯着他鄙薄的脸色看一会?。她知道他知道她是有点怕,其实?也?不是怕,只是有些茫然的惊惧,好像还没准备好,就给?推到了台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