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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节(第3页)

他忽然意识到这对马小霞是一种伤害,急忙住嘴。

马小霞不太自然地笑了一下,“我来说吧,逍遥死的时候我们见过一面。玉竹可能还不知道,我跟逍遥订了婚的。”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让笑容保持住,但眼角的泪光还是把她的悲伤出卖。事实上,她的脸上始终带有认尸那天的苍白憔悴。

李玉竹果然很惊讶,马小霞补充道:“媒人介绍的,他迟迟不肯回来结婚,所以我谁也没告诉。”

服务员推着餐车走过来,把肥美的肉一盘盘摆上桌,李玉竹抄起烤肉夹,道:“开饭喽!今天吃饱,明天减肥!”

说着,她夹起肥厚的肉片铺满烤肉炉,喋喋不休地说了起来,欢脱愉快的模样跟昨天判若两人,张文华觉得如果这是自己起到的作用,那实在有点超乎想象了。

随着话题深入,李玉竹打听起张文华最近几年的状况,当得知张文华是一位网络主播,且收入不菲时,她满眼歆羡地夸赞他是所有同学中最有出息的,然后她又说:“哎我才想到,小霞是电台的女主播,你们两个算是同行诶,大网红有没有什么经验传授给小霞,把我们的电台收听率也提几个点?”

张文华说:“不太一样,网络比较随性,只要不违法可以怎么吸引人怎么来,电台必须得正能量吧?”

李玉竹翻翻眼睛,又聊起别的话题。这一点她跟上学时一样,最喜欢跟同桌唠嗑,上课唠下课唠,老师给她换了无数个同桌,都没能改掉她这个毛病,倒是同桌都被她带得不说话就浑身难受。

马小霞跟李玉竹截然相反,至少在今天的饭桌上是这样,安静地吃着,听着两人的对话,不问到专门提问她的问题,她都不插嘴。

渐渐的,李玉竹和张文华就只在吃肉说话,全都是马小霞一个人在烤。张文华有几次想拿过夹子和剪刀,马小霞腼腆地拒绝,“你们聊你们的,我烤得过来。”

她似乎是个有些木讷的人,模样平平,在跟李玉竹的友谊里,大概算是陪衬型的闺蜜,但慢慢地,张文华发现她这份木讷下似乎隐藏了一份心不在焉。

她总是在看着张文华,身体每有什么动作,目光都有意无意地从张文华脸上掠过,等张文华专心地听李玉竹讲话时,那目光就会长时间停留,直到张文华注意到,她又慌忙躲开,但那并不是一种异性之间有好感的观察,更像是在通过观察判断什么、酝酿什么,其专注程度甚至有时候李玉竹问她问题她不知道问的什么。

张文华搞不清楚她想干什么,心里不太舒服,便找机会说:“小霞好像对我们的话题不太感兴趣,要不然聊聊电台的工作吧,或许我能学到点经验。”

马小霞的脸一红,低下头,“我哪里有经验,无非就是念念审核过的稿子,你们说你们的,不用管我。”

张文华又尝试请教几个问题,马小霞很教条地回答,全都没办法聊下去,张文华只好作罢,但他重新跟李玉竹聊起来时,马小霞依旧像刚才那样偷偷琢磨。

转眼吃饱喝足,李玉竹意犹未尽,又去冰箱里给每个人挖了几勺冰激凌,然后不知出于什么目的,她尝了一下自己的之后,立刻瞪大眼睛把自己嘬过的勺子和冰激凌碗送到张文华面前,像个刚刚谈恋爱的女学生一样,说:“我这个好吃诶,你尝尝!”

马小霞低头吃冰激凌,假装没看见。张文华觉得不太合适,但又不想让李玉竹觉得自己被嫌弃,只好挖了一小口,说的确很好吃。

这时,门口传来一阵骚乱,他们转头看去,见是一个蓬头垢面的老乞丐在向吧台要东西,男性服务员正嫌恶地向门外驱赶,乞丐明显精神有问题,惊恐地大呼小叫。

回过头,李玉竹感慨:“唉……你们说李萱源失踪的这么多年一直都生活在三道河吗?离家出走怎么可能搞成精神病呢?大不了回家就完了嘛,还是她被人伤害过?”

话虽这么说,但这语气里明显有幸灾乐祸的成分。这是李玉竹从小到大最大的缺点,缺乏同情心。

张文华一惊,冰激凌勺子落在地上,当他附身捡起来时,发现马小霞一改之前漠不关心的状态,目光明亮地看着他,好像在期待着他说出点什么。

他假装擦勺子,拖延时间,李玉竹又大咧咧地追问:“文华你不是专搞疑难案件的吗?给分析分析呗!让我们姐妹开开眼。”

张文华开口,“我那不算破案,最多算是文学创作,但要说为什么很多流浪汉都有精神问题这种社会现象的话,我倒是可以从心理学的角度上讲一讲。首先,有些流浪汉其实是先有的精神问题,因为家属没有监护好,所以成了流浪汉,这种没什么说的。其次,一般离家出走并不是偶然性的,是在家庭矛盾积攒到一定程度无法调和,突然爆发的结果,也就是说流浪汉离家出走时基本都背负着巨大的心里负担,如果流浪汉能很快自我调节,大多数会选择回家,也就不是流浪汉了,那些真正成为流浪汉的人就是无法释怀的,久而久之就会影响精神,如果这个过程中再受到外部环境的刺激或者伤害,很容易形成更严重的精神类疾病。不过换个角度想,其实患有精神疾病的流浪汉骨子里都是善良的,比正常人善良。”

李玉竹刚想鼓掌,却又被这个关子吸引。张文华喝口水,继续说道:“为什么这么说呢?你想,离家出走本身就是一种逃避,在跟家里发生矛盾时,他们没有跟家人争个你死我活,而是放任家人留在家里,自己离开,这本身就是对家人的善良。另外,一个连家人都可以放弃的人,在这个世界上其实是无所顾忌的,外部世界对他们的任何不公他们都可以给予反击,这样的人可能很残暴,但绝不会被压抑出精神问题,出问题意味着他不忍心伤害别人,把所有的委屈吞进肚子里默默承受,强迫自己,扭曲自己,最后超越极限,精神崩溃。不光流浪汉,世界上所有的精神病患者大都如此,所以我们正常人应该多给他们一些关爱,也应该给善良但不善言辞的人更多关爱。”

李玉竹激动地说:“怪不得有那么多粉丝喜欢你,这说得也太好了吧?我都想给刚刚那人送点钱了。”

她急忙掏手机,“不行,我路转粉了,我要加你粉丝团,搜索什么?‘张探长’对吧?”

张文华谦虚地笑,余光注意着马小霞,她什么也没说,唯有眼睛里的光更亮了些。

聊天有时候很奇怪,一旦话题被拉到一定深度,就很难再用大众的话题继续下去了,刚好冰激凌吃完,李玉竹拍拍肚皮,说:“我吃饱了,你们俩怎么样?”

得到肯定答案,李玉竹张罗回家。站在门口,李玉竹看着张文华说:“我今天没开车,你们俩谁送我一趟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