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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府的东西进了安阳王府的大门,将赔礼道歉的话说过,连主人都见不着,被对方的管事一句郡主尚在休息打发,灰溜溜离开了。

前头的人声还没散尽,郡主手上执着采撷的梅花,慢悠悠从后屋绕出来。管事上前同她禀报,说虞府送了块宝玉来,请她过目。

目光扫到盒子的大小模样,郡主便知道里头是个什么东西了,笑了声,鄙夷与得意尽有:“帮我给虞府回个信,就说过了十五,本郡主会亲自上门拜访答谢。”

她晓得虞淮并不喜欢他,将玉送给她也绝不是虞淮自己的主意。可是没关系,只要他们虞府一天需要她的帮衬,虞淮便会有一天容忍她在他身边。

管家应是,拘礼后退下去了。郡主走到桌边,打开木匣,拾起了沧笙,捏在手里仔细瞧了瞧。

女人生来对某些事格外的敏感,她同虞淮相处数月,从不见他流露过一丝真实的感情,即便是配合演戏的温柔,深究到眸底深处也绝对的天衣无缝。这样一个人,偏偏不肯割舍这一块玉,就连基本的推诿委婉也不顾了,当场同她翻牌。

郡主气恼之余察觉不对,私下打听一番,得出的结论叫她震惊。

原来虞淮在九灵山竟曾传出过有断袖之嫌,这玉也是从那个时候起才整日带在身上的。深闺中的女子,对这种事接触得太少,一时间接受不能,觉得爱错了人。愤而提袖,一封家书寄给边关,道不欲与虞淮再好了。

可信寄出去,思量过往种种,相思之情又像是要命的病症,缠缠绵绵,混沌在脑中驱之不散。大哭过一场,还是不甘。

男子同男子哪有什么好的结局,尤其还是虞淮这样的大家公子,婚姻之事岂轮得到他自己做主!

安雪想到那个同她抢人的“男人”

,心里既是作呕又是妒恨,猛然站起身,面容恨得扭曲,将沧笙举起来往地上狠狠一掷。

玉石撞击在地面,发出咚地一声脆响,好在没碎,圆润润滚到了门槛下头。

屋外的婢女不知发生了什么,慌张跪下。

安雪气息不稳,脸颊涨红,低低喘了几口气:“给我将这块玉碎了,丢到河里头去。谁若是手痒把它捡回来了,我就砍了她的手!”

“是。”

“有病啊这是。”

沧笙好端端被摔得七荤八素,心里暗自咒骂了一声。她万没有想到,平素除了有点娇气、还算乖静女娃突然发起疯来,竟然是这般癫狂可怕。

按照她的性子,被人这么无端的摔一下,爬起来之后那是定然要把人摔回去的。可惜时机和身份都不对,她气呼呼趴在那没动,被瑟瑟发抖的婢女拾起来,往院外带去了。

趁人不备略施仙法,沧笙找了颗石头替代自己后脱身,往回走的路上,揉着发疼的屁股,越想越不是个滋味。

人家能仗势欺人,她一个仙自然也能仗着自己的身份欺负人的,谁还不是小仙女咋的!

打定主意,她重新转回安雪院中,暗戳戳趴在草地上等到了入夜。

安雪就寝的时间算早,沧笙估摸着等她在床上躺了有半个时辰之久,贴身伺候的婢女也在偏房睡下了后便化作人形,坐在前庭拿石头丢她的窗户。那声音悉悉索索,扰得人难以入眠,安雪很快就醒来了,怒气冲冲地起身,走到窗边想要看看是哪个不要命的奴婢做这等的恶作剧。

谁知刚走到窗前,身遭凉风一度,凄惨月光在窗柩上幻出个女子的身形来,轻且飘,随着风摇摇晃晃,似乎就垂挂在外头的屋檐下,脖子上系着一根紧绷的白绫。

安雪短促的啊了一声,脚下一软跌坐在地,在情绪反应之前,泪瞬间就盈满了眼眶。迟一步要尖叫,声音可以发得出来,却细若蚊吟,任凭她非尽了力气也喊不出动静来。

“咚!”

窗柩突然震动一下,像是有什么狠狠砸了上去。

安雪瘫坐在地上,随着声音整个人条件反射似地一缩,面色霎时惨白,这声巨响仿佛是敲在了她的心口,心脏被骇的猛然一窜,像是停在了喉咙口跳动。

黑暗中,疏忽又静了。

但恐惧已经无孔不入,她盯着窗子,濒临崩溃。终是忍受不下去了,惊慌失措在黑暗中连滚带爬,不住撞着物件复跌倒,好不容易一身伤地爬回床上将自己裹着,低低呜咽起来。

沧笙离开的时候,夜深人静,唯有安阳王府灯火通明,郡主的哭闹尖叫声隔着两条街都能听到。

那滋味,妙不可言。

沧笙乐呵呵翻过虞府的高墙,在墙角顺手拔了跟狗尾巴草捏在手里,一推窗户便欲从后窗爬进虞淮房间。

烛光昏昏沉沉透过屏风拂去黑暗,亮得很是隐约。沧笙蹑手蹑脚进屋,火盆燃尽在脚边,一点火星都不剩,屋里头同外遭一般无二的冷。她心里头急切起来,掀开床帐,虞淮却不在里头。一愣,回身四顾,才觉外头的烛光在移动,于风雪中静静推开了门。

她站直了身,默默立着。看着虞淮举着烛台从外遭归来,斗篷上承载着积雪,见着她,寻常般淡然笑着:“你回来了?”

沧笙顿了顿,不知为何从这话中体味出些不一般的情绪来,气场略强,叫人都不敢嬉皮笑脸的回应。一挥手将后院的木炭移来点燃了,老实巴交道:“我今个并不是贪玩才回家晚的,乃是被那小郡主捉了去,被盒子装着逃不出来。呃……不过还是贪玩了,我本可以下午时分回来的,但是那郡主摔了我,我便多留了一会将她摔回去了。”

“恩,我知道。”

上下打量她,仿佛已经能料到她的遭遇,担忧道,“受伤了吗?”

“没有。”

沧笙自然往虞淮跟前凑,欲要重新挂回他的脖子上,“你怎么这么晚还从外面回来呢?”

虞淮稍稍侧身放下烛台:“出去办了点事。”

他刚站直身,沧笙便小跑两步迎了上来,一如既往地双手伸出,踮起脚尖,欲要环抱上去。

不同以往的是,虞淮抬手,不动声色握住了她的手腕,推却了她的拥抱,平静:“沧笙,咱们谈谈吧。”

沧笙仰面望着他,以及被他抗拒的手,一瞬间心底有过太多的情绪滑过,复杂多样地连她自己都品咂不过来,茫然点头:“好啊,谈什么?”

“你往后不可以再如此迎上来抱我。”

虞淮垂眸凝视着她,仔仔细细,像是要将她的情绪都收于眼底,“若要幻形便直接幻成石头,我自会将你戴在身上的。”

沧笙不敢置信,大晚上的他竟然要同她谈这么惨无人道的规矩,什么叫不能抱他?都给抱了这么久,突然不让抱可怎么行!

可今日她毕竟是回来晚了些,受些惩罚或许是应当的,不敢将反驳说得太过,委婉道:“其实我戴在你身上,感觉上和抱着你没什么区别,只是你觉得有区别罢了……”

“对,我觉得有区别,所以麻烦你克制一下。”

他强硬起来便是丝毫不留余地,沧笙好一阵哑口无言,瞄着他,最终还是张了张嘴,怯弱:“那……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