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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索额图和福全带兵踏破盖山府的时候,这个老家伙正在自杀。可是再没这么奇怪的,明明是要死的人了,却搂着珍宝箱站在长凳上,梁上打了结的绳子还在晃。
真是看不破想不开,还留恋这些俗物,还妄想着一线生机。
索额图踹门,仰望这怪异的景象:盖山在哭,一会儿看箱子,一会儿看绳子。
索额图实在忍不住骂:“孬种!”
他一脚踢翻凳子,这个怕死鬼掉下来。宝箱跌散,银票散了无数,当中有把短刀滚在手旁。盖山正好翻趴在地,赶快去摸。
他要给自己一个好死快死。才挨上颈边,紧跟着进门来的福全便踢上手。
顿时如杀鸡割喉放血,被剖开的长口暴露在空气中,竟是最惨的折磨。盖山一抽一抽地痛,一时死不掉,说话也不行:“唔,唔。”
他想说他是冤枉的,他想说荣妃是冤枉的,他想说没有想过让承瑞硬去霸占承钴的位子。只是皇上要他死,他便非死不可。这样的兔死狗烹,绝情何异?
或者,他这样自尽了,对主子来说反倒是件好事,皇上撇得更干净。可是,既然是这样,为何又不成全?教他们看他这么惨,真下得去手啊。
死吧,死快一点。盖山转着眼睛,在寻思那把刀。这回他有决心了,他决心要点尊严。血涌如泉。这个艰难待死的人在最痛苦的境地里忍耐着。他的身体在不自觉的抽动,艰难的手被踢开,移不上去。
索额图眯眯眼睛,突然想到玄烨为什么要派他来。芳儿和玄烨是要他明白,什么叫做“前车之鉴”
,教他永不敢贪,永远专心,永远专心效忠,清白做人。
妈|的,凭什么。我才不会落到这个下场。索额图抹抹冷汗,暗暗诅咒,抬脚就踹,盖山快成功了,他容不得他。
福全将手一拨,转身便阻:“中堂,都这样了,算啦。”
慢了,盖山的手弹开,飞溅起的血浸在泪中,顺着眼眶流下。他的口开开合合,似在祈求。
“这个下场,唉,记住了。”
福全上前去,将刀踢近,教他终得引颈而戮,求个脸面。
深夜里,伴着艳艳的火把,亮亮堂堂的报应,多么明显。一辈子也记得。
“裕亲王,您说什么呢,我们记这个干嘛呀。我们要记,也是记皇上英明。”
莫名心慌的索额图又羞又愤,芳儿的苦心,他真恨。
谁不喜欢钱,谁不喜欢权,为什么贪了钱贪了权就得惨呢。凭什么!
男人贪这些是为了女人,成就。女人贪这些,往往是为了自保。可也总是在最后一刻,才明白,这些过眼云烟,全是狗屁。
今夜就是最后一夜了。从玄烨走进房来的那一刻,荣妃就已经切实的明白,这是真的。
因为,他带着孩子,他们的女儿正在襁褓中嘤嘤的哭泣。
没有任何人陪着,自暴自弃地把自己沉浸在一团漆黑的荣妃正坐在墙角发呆。一见她,眼睛便亮了。狂喜地爬起来,跌跌撞撞地走去玄烨身前,张手便要抱。
“给我,给我。”
这些天,神智被心悸绞得浑浑噩噩,可她是能够令人警醒明白的灵药。
“我跟皇后已经议定封号,荣宪,如果她很好的话,也许可以当固伦公主。”
先惨罚而后起复,向来是帝皇心术的常用手段,而今天这一桩,却并非全是为此。
荣妃顿时心颤如击鼓,没有想到,在最后一夜,玄烨竟舍得告诉她这些。
她伸着的手停在半空,她想哭想叫,可是却被钉在原地。
玄烨知道为什么,叹息着淡望一眼,惨境中的荣妃还是美丽的,样貌更清秀了,因为失了傲气而显得楚楚可怜。她的心终于比任何时候都要清楚,都要干净,都要明白。
“皇上。皇上。”
荣妃痴痴地望着他,在这一刻,所有依恋和爱意都回到心上,它们是那么真实,哪怕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玄烨的宠爱,那些嗔语,那些亲昵,那些相偎相依的片段在这刻都那么清楚,好像带着一阵阵的鸣声,啸叫着,撞得心口好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