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第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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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您呢?”
德拉罗舍尔伯爵似乎意识到自己说的太多了,他转变了话题,“我知道您的父亲是在187o年的战争当中丧生的,那时候您刚刚五岁,您对他还有什么印象吗?”
“我记得他总喜欢笑。”
吕西安在脑海中搜寻着父亲的遗迹,却现他早已经记不清父亲的面孔,那回忆里的场景也像是笼罩在一层雾气当中,他只记得自己的父亲总是在笑着,“他是个天生的乐天派。”
“我的祖父是拿破仑手下的军士长,他曾经到过奥斯特里茨,耶拿,瓦格拉姆,最后到了莫斯科……从那里回来的时候他因为冻伤失去了自己的左脚。”
吕西安平静地讲述着,“而我的父亲听着这样的故事长大,他成年后自然就报考了圣西尔军校。”
“我小时候,我们在我父亲驻扎的营地那里生活,在里昂附近,我是那里唯一的孩子,军官们都很喜欢我,他们看上去总是那么开心,穿着漂亮的骑兵军装,所有人都是那么开心……直到187o年。”
“在他们出征的那天,他们骑着马,穿过我们所在的那个小镇的街道……我记不太清别的,只记得那天阳光是如此的明媚,市民们从他们的阳台上向军队抛洒花瓣,那个连队里的所有人都是那样开心,好像他们不是奔赴战场,而是要去凯旋门前参加阅兵式。”
“后来,那些人当中的大多数都没有回来。”
吕西安的声音变得低沉,“我还记得一个有着大胡子的上尉,他没有孩子,因此似乎格外喜欢我,我也喜欢去抓他的络腮胡子。”
“他死在维桑堡战役里,一颗普鲁士人的榴霰弹落在他和他的马身边,把他们一起炸成了碎片,后来也没有人去收敛他们的残骸,因为法国军队撤退了。”
“我很遗憾。”
德拉罗舍尔伯爵说道。
“我的父亲则死在了色当战役。”
吕西安接着说道,“我不知道具体的情况,我的母亲接到阵亡通知书后,将它扔进了壁炉里,我只知道他死的很英勇。”
“您的母亲一定深受打击。”
“我不知道。”
吕西安惨笑了一声,“她穿上了丧服,却没有流一滴眼泪,她成宿地睡不着觉,可我却觉得那并不是因为伤心,而是因为不安。在我父亲的葬礼上,她抚摸我父亲的棺木的时候,连指节都白了。”
“是因为她和杜瓦利埃先生之间的事情吗?”
德拉罗舍尔伯爵问道。
吕西安感到自己像是被人朝着肚子打了一拳一样,如果面前有一面镜子,他一定会注意到自己的脸在一瞬间变得如纸一般惨白,随即又变得青。
“我并没有什么别的意思,我也没有和别人讨论过我自己的猜想。”
德拉罗舍尔伯爵看上去也有些懊恼于自己的莽撞,“但杜瓦利埃对您的照顾,实在不是对一个老朋友的子女所能做到的程度。”
“我不知道。”
吕西安听到自己的嗓音有些嘶哑,“我母亲也不知道,而这是令她最为不安的。”
“那已经不重要了,无论谁是您的父亲,都有理由为您感到自豪的。”
吕西安突然感到一阵莫名的荒诞感,“所以瞧瞧我们两个人,在体面的外表下,是两个破损不堪的灵魂,用一辈子的时间恐怕也没办法把它修补完整。”
德拉罗舍尔伯爵一瞬间似乎还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保持了沉默。
在之后的几个小时里,两个人都没有再说一句话。
下午三点半,火车抵达了加莱,在这里乘客们要转乘接驳的轮渡,渡过英吉利海峡,到海对岸的多佛尔,再转乘火车继续前往伦敦的旅途。
天气冷的人,空中飘洒着雨夹雪,海风则裹挟着冰冷的雨水和雪花,无情地砸在乘客们的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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