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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嗳,你说咱们以后就在加拿大开诊所怎么样?”
小蝶心血来潮问出这句话以后,自己也是一愣。
马虎熊怔了一下,很坚决地说:“不可能。你这不是天方夜谭吗?”
“为什么不可能?你看这边的牙医,钱比国内好挣多了。开私人诊所的,社会地位也比国内高。”
“我一个在中国经验都已经很成熟的牙医,生活和工作又都这么稳定,你要我把这些都放弃,换个跑道去加拿大,把英语重新拣起来,去受那个洋罪?还要重读医学院!先不说我愿不愿意,那边允不允许留学生读这个专业,加拿大医学院就那么好进?就算最后我拼死考上了,寒窗苦读到四十多岁,我不成范进中举了吗我?到时候头发也白了,身体也熬干了,我图个什么?而且苦那么多年,学费生活费你挣啊?”
他的话句句在理,小蝶噤了声。
留在加拿大当然不是她出国的初衷。
她虽不是什么大城市的白富美,也是小康之家的娇娇女,学习成绩一般,爸妈从不苛责她,女孩子家嘛,以后又不要养家糊口,快快乐乐、平平安安,养得细细气气的就行了。
卫校一毕业,大伯托了关系,让她在省城公立医院的口腔科干上了护士,钱虽然不如临床护士多,但不用倒夜班,也没那么大的工作强度和压力。
工作没干几个月,又自谈了个对象,条件还不错,虽然年龄稍稍大了点,但是有省城户口,有房有车,又是独生子,父母都是退休的公务员。爸妈不知道有多满足,她自己也很满足,就是一切都太顺心了,生活没什么波澜,时不时的心里空虚。
要不是常年在多伦多的二姑前年拖家带口地回了趟国,她可能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二姑是冬天生的,就叫冬梅,人如其名,长得也很冷,鸭蛋脸,丹凤眼,颧骨略有些高,鼻翼上还有几粒雀斑。十多年前跟老岳——她的前夫,一个画家出国的时候,没人觉得她怎么好看,老人还说她颧骨高,克夫。
克夫不克夫不知道,反正画家老岳活得好好的,就是在国外一直混得不咋地:在中餐馆洗过盘子,在仓库搬过箱子,还在华人超市的肉铺剁过肉骨头。
剁肉骨头的工作干得最久,但他心情不好,每天挂搭着个脸,没精打采的,同事都不大喜欢他。有一天他跟同事起了冲突,差点动上了刀子。同事干得久,跟老板关系又不错,挨了一顿骂,就没事了;他资历浅,又不讨喜,很快就被开了。老板自己也是老移民,不愿赶尽杀绝,给他按下岗算,方便他拿失业保险金,被炒鱿鱼是拿不到的。老板晓得狗急跳墙的道理。
冬梅在国内是小学英语老师,英语底子比老岳好,但要在英语国家生活也够呛。好在她性格随和,一去多伦多,马上报了免费英语班,认识了些朋友,渐渐摸出点路子,决心去学理发。
不论在学校还是后来的发型屋,她都不是手艺最好的一个,但她性子好,而且长得很有东方韵致,是外国人喜欢的那一路子的美女,描眉画眼以后更是楚楚动人。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加拿大的水土格外滋养她,她的身材也越发圆润起来,衣服稍稍紧一点,就呼之欲出的。所以找她来剪头发的男客就尤其多,小费给得也大方。
加拿大男人很多都是糙老爷们,尤其是上了年纪的,不是特别注重发型,对付得过去就行了,人家享受的是这份宾至如归的服务。
有一次,老岳来等她下班,看到一个男客走的时候和她很欧美地拥抱了一下,立刻打翻了醋坛子,本来看到老婆出国后比自己过得滋润,他心里就不痛快,所以冬梅一进车,他就骂上了,好的歹的脏的臭的,能想到的都骂出来了,把胸中一口恶气出尽。冬梅气得浑身发抖,想还上两句,但又怕他一时热血冲头,手里握着方向盘,做出什么极端的举动,就一直不说话,这却让他更加恼火,她不是心虚理亏,为什么一句话都不辩解?
那次以后,老岳工作也不找了,大白天鬼使神差地跑到冬梅的发型屋门口蹲守,在车里监视她,要是看到老婆和什么男客人说说笑笑的,回家他一定破口大骂。
这样吵吵嚷嚷大半年以后,冬梅终于心灰意冷,跟他离了婚,而且警告他:“你要再来我上班的地方骚扰我,我马上就报警。”
摆脱了老岳的纠缠,冬梅心里却空落落的。毕竟,快十年没一个人单过了。
觊觎她许久的男客们听说她离婚了,马上饿狼扑食一样扑上来,都想和她有点什么,然而有点什么以后可能就没有以后了。她晓得自己没那么年轻了,玩不起,所以下定决心,这次要擦亮双眼,好好找一个真正能托付终生的人。
有一个叫杰弗里的中年男客人,原先每个月都来,知道她离婚以后,每半个月都来。最后每天都来,当然后来就不是来理发,纯是来看她。每次来,给她带一小杯tihortons的廉价咖啡,静静地等她下班,邀请她出去吃晚饭,吃的都是快餐。冬梅刚离婚,心里也郁闷,杰弗里约她,她就出去,因为他不猴急,规矩得很。
一来二去以后,她问过他为什么每天不上班,杰弗里含蓄地笑笑,说:“我退休了。”
她说:“我是要找能跟我共度余生的结婚对象的。”
她这个开门见山吓退了不少男人。
没想到杰弗里也认真地说:“我也是。”
她放心了,但也留了个心眼,一个月以后,杰弗里邀请她去家里坐坐,她没去,怕太早让他突破防线,就没下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