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宁恩Nigen（第1页）
“苏紫雅。”
她清楚如果想要免除等待对接确认的时间，直接跟着罗叶前往外派人员统一的接待处，就必须要展露更多真实信息来博取信任，所以紫雅最后还是说出了自己的真名。
“你爸是苏睿苏教授啊。”
罗叶继续抽着电子烟，招呼着紫雅靠自己近一些，“五年前，苏教授为了处理历史遗留的‘宁恩’，试图开发人与鲸类之间的意识链接技术，出了意外，所以你现在外派到虹圹市，应该不只是为了完成塑料纤维病毒亚种的调查工作。”
“对。”
紫雅仅是坚定地回复了一个字，没有多说任何信息。
“你好，苏紫雅，我是巨兽研究学会与民俗事务管理局指定调查代表，艺术家协会成员，罗叶。”
他继续凝望着远方浓郁的白雾，神情颓废，眉眼重重地向下低垂，越来越多思绪混乱地在脑中浮现，罗叶知道自己例行公事般完成个体深入调查，再将相关记忆归纳为观察报告上交给各个组织的负责人后，便能回归日常宅在家里打游戏吃外卖的逍遥生活，但是这次虹圹市云龙躁动的事件比之前经历的事情都要复杂得多，他已经预想到自己无法在多方势力的缠绕中顺利脱身，似乎有某种更隐秘的力量在推着自己进入一个更危险的旋涡，就像当初自称为‘杰哥’的人邀请他加入艺术家协会那样。
伴随着一阵规律的电磁声，胶囊列车封闭
圆管真空隧道，离开了虹圹市的站口，偌大的白灰色站台上只剩下罗叶和紫雅两个人，中央的一列店铺与端口两边出入口的白亮灯光静默地亮着，没有一丝往日的生气，待到列车走远后，站台上弥漫的雾气变得愈加浓郁，遮盖住远方高大的城市建筑，黑沉而模糊的高楼轮廓像是耸立的高大树干，而灰暗的雾霭凝集成茂密的树冠，压得天空透不出一丝光亮。
“所以，罗先生，我们为什么要在这里站着，是等人吗？”
紫雅站在罗叶旁边等了一会儿，实在耐不住性子，便试探性地问了问后续的安排，女孩的声音稍微打破了车站外围仿佛隔绝了现实的氛围，又迅速被这梦境般的感觉包裹住。
“不是，我晕车。”
罗叶收起电子烟，左右扭动脖子，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走吧，我们还得去车库找车。”
罗叶纤细的手指在胶囊电梯边敲了几下，输入了自己的通行凭证编号。
“找车？没人接我们？还得自己找？”
紫雅夸张地发出疑问，像是很自然地把她当作与罗叶同行的伙伴。
“不然呢？虹圹市出了那么多事，能有闲人来接我们？还有，不要说我们，我只是顺带帮你的陌生人。”
罗叶和紫雅进入电梯，强烈的下沉惯性又勾起他好不容易压下去的呕吐感。
“是的，陌生的罗先生。”
“喏，你去找车，地下四层的停车场是老式的，没有自
动运输系统。”
罗叶塞给紫雅一个椭圆的电子钥匙，“可以把它抵在下巴上，虽然会增加你患癌症的风险，但是能放大信号更快找到协会分配的车。”
“呵，还患癌，好可怕，我听说虹圹市最近……”
罗叶没有把身旁紫雅喋喋不休的无聊闲话放在心上，所以相关记忆是模糊的，他从小就是容易晕车的体质，每次乘坐交通工具后都要缓一会以免呕吐。
下了电梯，罗叶站在出口通风的地方恢复状态，夏季被湿润白雾包裹的海边城市里流动的风温而清爽，十分舒适。
大概过了五六分钟，去找车的紫雅又出现在视线中，滑稽地跟着自动行驶的汽车后边，踉踉跄跄，汽车在车库行驶的速度让她若是想跟上，就要保持走与跑之间的姿势。
“咋不告诉我这车会自己动？”
紫雅满脸怨气地瞪着站在出口发呆的罗叶。
“你走后第二年普及的全自动驾驶汽车。”
罗叶通过贴在后颈上的意识信号接收器操控汽车自动打开后备箱，随后打开车门，抽出一叠毯子披在身上，将松软的座椅调至舒服的位置，又把座椅中间淡黄色的麻布帘子拉上，车身一侧的玻璃随之调成隔光的纯黑色。
紫雅发现罗叶不怎么爱搭理自己，便把带着的巨大紫色旅行箱和硬皮褐色背包扔进后备箱里，老老实实地端坐在另一侧的座椅上。
“控制平台的权限给你开了一部分，
车程要有一个多小时，你请便，别打扰我休息。”
罗叶继续保持着懒散的状态，似乎对紫雅的存在完全不放在心上。
“啊，好，谢谢罗先生。”
紫雅熟练地敲击了几下从前方台子里伸出的电子屏幕，将另一侧的玻璃也设置成隐私模式，从外边看车上的玻璃只能看到一片浑浊的黑灰色，而车内在紫雅这一边的车窗还可以清晰地看到车外景象。
她从车载的微型冰箱里拿出一罐冰镇的果汁，倚在根据头型自动变换形状的靠枕上，沉默地望向窗外被浓郁灰白雾气笼罩的城市，心里止不住地感慨自己交了好运，不仅顺利进入虹圹市，还得到了旁边这个看起来冷漠实则心细至极的人的帮助，这样的温暖感莫名勾起了她很久之前顺遂的时光。
无声的自动驾驶汽车孤零零地行驶在宽敞的深黑色道路上，道路两旁的商铺全部被落满灰尘的老式卷帘门封住，抬眼向上去看居民楼，会发现几乎每家窗户都被厚厚的窗帘遮盖，隐隐约约透出白亮或暖黄的灯光，使得寂静无比的街道不会太过诡异，远处方块外形的巨大商场和长方形的标准写字楼已经彻底停止亮灯，除了道路两侧略显微弱的黄白路灯还在正常工作，其余地方似乎都没有主动亮起一点光来，白日暗色的自然光照连带着阴湿的气息，照得建筑墙体惨白一片，有些原本亮丽的彩色外墙也变
得黯淡，令人的心实实在在地沉下去。
路上的行程很顺畅，全市的交通系统处于停运状态，中间限制转向的围栏也被撤下，罗叶觉着这是在为小型飞行器的迫降提供场地。
车子从西边的列车站驶向东边郊区的度假村，那里已经被改造为所有外派到虹圹市进行工作的人集中休息的地方，在很远处就能从一片灰沉沉的死寂中感受到度假村热闹的气息，纯白色的小型物资运输卡车整齐地行驶在道路最左侧，右侧的道路上也有几辆载人的汽车。
到达目的地后，罗叶掀开帘子，从车门一侧抽出了纯黑色的防护面罩，示意紫雅像他一样戴上面罩然后再左右晃动下脑袋，一层由廉价惰性气体组成的柔性防护罩从面罩两侧的微型排气孔中缓缓生成，做好防护工作后他就下了车，扔给紫雅一句话：“去大厅登记，领个房间，这里的烧烤和火锅都是地道的，你慢慢品，咱青山不改绿水长流，他年不见后会无期。”
“后会无期？那么不想见到我？”
紫雅跟着罗叶打了一个哈欠，面罩内富足的氧气使她精神倍增，而罗叶没有搭话，只是背对着摆了摆手，像是在道别，随后就消失在浓雾之中。
罗叶是三个大组织联合派出的调查员，所以交接手续要比正常外派的工作人员与志愿者快很多，也就用不着登记人员信息，可以直接去分配给艺术家协会的办
公地点接手工作。
他路过一列富丽堂皇的木制中式建筑，大红色的灯笼整齐地挂在两侧，在白雾里映出一道又一道金黄色的各式纹案，罗叶没有走进标识着艺术家协会会标的大房子，转了个角走进另一侧狭长的青砖胡同里，原先静默的世界瞬间热闹起来，宽大的玻璃罩子镶嵌在古老的砖墙里，被朦胧蒸腾的水汽附上一层窗纸，食物的香味与食客的喧闹声一同顺着塑料布隔断的大门里流出来，但是罗叶也没有走进这些像是为工作人员全天候免费提供餐食的饭店，而是走进挤在两个热闹店铺中间，挂着“打烊”
牌子且没有一丝灯光外露的老式火锅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