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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绮凝说完,马车内只南珵在一旁轻笑一声,戏着:“看来阿予,骂自己郎君甚是顺。”
说罢,他接过这姑娘手中茶盏,手挑绉纱把里面的雪打尖倒出去,重新倒了杯,正经道:“污秽之物,忘了便好。”
他的阿予向来心有成算,做事妥帖,瞧着那些杂污秽,一时吓着了,他这做人郎君的,得多担待。
这姑娘为人更不用说,在都城与众贵女踏郊从不摆高门架子,但他却有一事不知,为何不见这姑娘有闺中帕友。
南珵详虑片刻,他瞥向陆绮凝的视线带了探究意,这姑娘侧对着他,耳根子稍稍落红,长睫全落,似采蝶静静落在花丛里,遮盖着阴影,半面朝他,睡颜娴静。
这就睡……睡着了,南珵拿过这姑娘搁放在身后的盏,在手中把玩,这茶盏是他晨起出门前,命晴云特意在春景堂,这姑娘带着的箱笼里找的。
陆绮凝这喜好他也是成婚后,才察觉,这是一只形似牡丹的茶盏,他眉眼轻佻,抬眸看了眼睡姿香甜的少女,出奇想到一句诗,‘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1’。
暮色四合,太子别院四处掌灯,春景堂前的那颗柿子树上的小灯笼,也都被院中下人小心翼翼摘下,随后这颗枯树被挂上了绒花2。
绒花常开颜,愿汝春不眠。
陆绮凝这一觉睡到这时,不眷恋的睁眼,却跟看到什么惊世骇俗似的,陡然起身,她眼尾沾着被支摘窗揉碎的寒霜,和跳跃在她脸上的暖意云泥之别。
她双手撑着床沿下榻,瞧着不远处端坐书案、风光月霁的男子,到底是她不让南珵进春景堂在先,想之须臾便知,正因此,这男子把她抱下马车,她醒来才会在书房。
搬石砸自脚。
南珵侧头落在陆绮凝身上的目光,也被她岔开,她蝶翅蓝马面裙瞬时垂地,闲步走到贵妃榻,拎着茶壶倒了杯茶水出来,她从腰间荷包里拿出笑竹在那死掉之人身上搜到的‘杜鹃春迎’。
这‘杜鹃春迎’之毒,陆绮凝甚是详知,她母亲在她这般芳龄也中过此毒,这解药她还带着呢。
毒无色无味,喝下去无痛觉,与常人无二,来年杜鹃花开死时安详无痛,与世人而言,轻而易举的死去便是最大的解脱,可世上之人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焉有十全十美之。
南珵批江南各郡县上呈到他手的折子的手滞在空中,纹丝未动的坐在圆面锦杌上,眸中错落有致的姑娘正把‘杜鹃春迎’倒在茶盏里。
许是这姑娘刚睡醒,朱粉浅浅,玉面霞红未褪,他把陆书予抱回来时,顺手抽走这姑娘发髻中的玉簪,青丝如娟,轻漾着暖黄,更衬着她白玉无瑕。
陆绮凝把‘杜鹃春迎’倒在茶水里,茶盏在手中轻轻摇晃,她盈步快了些,倚坐在书案前,淡淡扫了南珵。
男子自她醒来,视线就没离开过她,即使她没看,也意会不错,这是习武之人最基本的感知,陆绮凝莞尔一笑,轻缓道:“毒药,喝吗?”
她手中捏着解药,南珵即便喝下,她也能帮他解毒。
如此堂而皇之下毒给未来天子,放眼这世上,恐只有她陆绮凝一人。
也没什么,她就是想试试这毒和解药一起吃,什么感觉。
南珵从这姑娘温存笑意的脸上,移目到书案角隅摆着的灯烛,再到她手中那莲花茶盏中,盏中清澈透明的水微微晃动,他目光上移,淡然一笑,道:“喝了,然后呢。”
“是药三分毒。”
陆绮凝把茶盏放在他刚批注的折子上,手往南珵那边的桌沿抻了抻,尽量让她自己离这男子近点,接着道:“毒解两重天,便可百毒不侵。”
这毒还有另一层深意,便是毒药和解药前后脚一刻钟吃下,百毒不侵之。
陆绮凝只道后果,她的回答没解释得了南珵的问题,她离他很近,这男子脸上平静如斯,身端体正,一手中依旧持着那支狼毫笔,只折子上抚了女子素手。
屋内支摘窗紧闭,严丝密封,她霞面尚存,远远瞧着,倒像是戏折子里醉意娇女调戏良家小郎君。
这小郎君捻起茶盏,一饮而尽,接着小郎君嘴里被喂了颗褐色药丸,毒解两重药,落入他腹后,小郎君嘴角清冽着杜鹃香意,不假思索起身,摒弃一身凛然正气,吻了醉意娇娘。
陆绮凝给南珵喂药的手都未来得及收回,便被抓住,旋即她的唇上沾了淡淡的杜鹃香气,她脑海轰然想到被她会错意的问题,“喝了,然后呢。”
。
为时晚矣,她没设防。
她和南珵都不喜香料,屋内只燃无色无味香也,只这杜鹃香,在陆绮凝鼻尖愈发醇厚,迟迟不消散。
南珵一手托着她长发顺柔的后颈,吻上醉意娇娘那刻,他也倚坐在书案里侧,尽量不让这姑娘仰头累着。
令他未曾想到,这姑娘未设防,才让他有机可乘,原本清冽的杜鹃香气带了温热,变得浓厚,若他猜的不错,这毒里的杜鹃是最稀有的迎红杜鹃,红白相间。
他永远属于陆书予。
陆绮凝两年前曾在她阿娘的嫁妆箱笼里翻到过一本《密册》,里面写了这样三个字:不可控。
她不敢让她阿娘发现,又偷偷把《密册》放回原位,那三字渐渐被她抛之脑后。
原本她身子绷着,想把杜鹃香往外推,可渐渐她身子却放松下来,这感觉真不可控。
若换个人来吻她,大抵也会这样罢。
陆绮凝不知道,但她很不喜欢这种感觉,一种被别人随意拿捏之感,只想快点脱离,她内杉衣袖缀了暗袋,旁人无法察觉,里头装的是玉凉针。